招雲而行,天明時才到蒼梧。月夕領著我並未從正門進入,而是繞道走了側殿的小門。
昨夜我隻睡了一個時辰,身體發虛,很是疲倦,於是忍不住長長的打了一個嗬欠。
月夕執起我的右手,徐徐朝裏殿走去。他的指間微微有些泛亮,握的有點用力。我心下有些害羞,卻不得不承認被美人吃豆腐的感覺很是微妙。
內殿有處雅致的寢房。
月夕彎了嘴角:“阿音先睡一會。”
我撲上床去,看抱著錦被,轉而又回頭看看毫無離開之意他,試探的開口:“那我,先睡一個時辰?”
“好。”他站在床沿,雙眉舒展,眸中似多了幾抹神采,愈發麵如冠玉。我第一次發現他的左眉中間有顆極小的紅痣,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他偌大的個子,在站我麵前,雖說美人注目著我入睡是件妙事,但若被美人看到我流口水,打呼嚕的不雅模樣,便不好意思了。尤其是如我一般麵皮薄的淑女。我道:“要不,您先出去?”
他躬身坐到床邊,又笑:“我就在這兒,想看著阿音睡。”
我愈發不好意思起來,道:“帝君,我是有未婚夫婿的。我是個紙老虎,在大紅袍這真老虎麵前沒話語權。若是讓他知道這事,我怕是不好交代。”
他笑意一僵,伸手為我蓋了被子,道:“睡吧。”
我索性心一橫,心下自忖,姑且當一回山頂上被人圍觀的猩猩吧。
除非特殊情況,我向來睡的好,頭一沾枕頭,睡意便襲來。不過,耳邊卻一直有人在輕輕喊:“阿音……阿音……”一聲一聲,聽的我心下有點發堵。是以夢裏淨是大紅袍教我當眾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把戲。
醒來時,月夕仍端正做在床沿,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我。我有些發窘,趕緊拿被子蹭蹭嘴角的口水,坐起身,擺正笑臉道:“帝君一直在?”
“阿音,過來。”
我往前探探頭。
他自袖中摸出一把玉梳,一下一下梳理我的頭發。
我認得這把玉梳,前世我還是九天玄女那會,在蒼梧住了千年。我不會梳發,月夕每日清晨執了玉梳為我梳頭挽發。
我不敢再多想,偏頭道:“不勞帝君,我自己來。”
他扶正我的頭,道:“阿音,乖。”
不多時,他便梳好。我聽上方他道:“以後再也不能給阿音梳發了。”
我低下頭,眼睛莫名泛起濕意,道:“我餓了。”
他不做聲,牽了我的手,來到前廳的桌前。
桌上整齊擺著四菜一湯外加一盤杏酥糕,正是我愛吃的菜色。
我食欲大動。吃到一半時卻驀然發現他未動筷子,隻含笑望我。許是我看他的緣由,他夾起一塊杏酥糕置在我盤中,微弱的問了句:“阿音,會吃的吧?”
今日他好生奇怪,氣場與平日相差太大。再者,自昨日起,好像他就沒吃多少。我納悶,帝君果然與我們這些小仙不同麼,能自發製造能量?
我也夾起兩塊杏酥糕放在他麵前,吞到口裏最後一點糕點屑,道:“你也吃飯。”
“好。”他點頭,撚起杏酥糕小口小口的吞。
飯食吃的頗久。吃完飯,他又牽起我手,緩緩步到房外。我無聲的詢問他,我是來體驗東華帝君一日生活的麼。
這次的去處是後山的禁地。令我意外的是這禁地隻除了大片杏樹,什麼也無。我仔細觀察了許久,肯定這些杏樹不過百年,不是稀罕物,就是長的眼熟,極像蒼山弭海我種下的那片杏林。
現下並不是杏開時候,園子裏的杏樹卻密密麻麻掛著淺色小花,如雲如霧。
我欣欣然跑去,三兩下上了樹,坐在一粗大枝椏上聞杏花香。
我摘了一枝杏花,扭頭喊月夕道:“蒼梧這處杏林好的很,簡直比得上蒼山弭海的了。”
他捏訣騰到半空,浮在我身旁。
“日後,我可以常來蒼梧麼?”抓了一把杏花放入口中,我又補了一句:“尤其是果熟的時候。”
“阿音想什麼時候來,便什麼時候來,誰也不會攔著你。”
我咧著嘴不停笑。
黃昏時,他突然道:“阿音,能否……再喊一聲美人哥哥?”
我詫異。他視線落在一株杏樹上,並未看我。
鬼使神差滴,我輕聲喊道:“美人哥哥……”
他眼中分明閃著晶瑩,透明的仿佛一摸就湮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