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連夜雨(1 / 2)

第六章連夜雨——雨夜路逢仙

越溪轉醒的時候先入耳的就是“唰唰唰”的水聲,而後便是那冰寒刺骨的水珠打在臉上,鑽進衣襟,深入骨髓。那水珠子霰彈一般打在臉上,刀割一般地往肉裏鑽,越溪渾身都疼得厲害,被這雨珠子打著倒也不覺得十分得疼。卻隻是覺得十分的冷,連骨髓裏都結成了冰渣子,嘎吱嘎吱地剮蹭著脊梁骨。她蜷縮著身子,被一個寒顫硬生生地震了個清醒,但是渾身的酸疼不適也成百上千倍的連連上漲。

睜開眼,四下裏是一片烏麻麻的黑,漆黑的夜色隔著雨簾,草木遠山都是一片片黑黝黝的影子,仿佛一個個伺機而動的倀鬼,又好似一片片噬人奪魄的魅影魔窟。風聲尖嘯而走,卷著雨水草葉割刮而去,雨勢滂沱,就好像那天地傾覆缺了補天石一般不盡地往地上傾灑雨水,隱隱的在風雨聲裏還有野獸的嘶嚎聲自密林深處傳來,又來回徘徊。越溪在風雨裏越發顯得弱小。她小小的身子努力想要撐起身來,兩隻胳膊才觸地想要支身借力,就隻聽得暗啞的痛呼聲,反複試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才起了身。卻在又一陣襲來的風雨裏被吹打的搖搖欲墜。

一道閃亮遊龍自天空飛快劃過,慘白的電光劃出一片短暫的清明,卻也越發地顯得四周鬼影重重,恐怖林立。那轉瞬的白光也映出了越溪的身影,慘白的小臉上雨水混著模糊的血水泥漿,頭發淩亂而又濕漉漉地搭在肩頭,發繩也不知是被狗給撲了,還是在滾落下山時遺落。她的身上滿是傷痕,衣衫襤褸,有咬破了一口的,有勾缺了一塊的,左邊的袖子缺了一隻,餘了些個條縷還看得出那一身衣裳的形狀。殘破的衣裳透出裏頭的汙濁的失了本色的小衣,一雙小手被狗咬啃的那幾處在雨水的浸泡下都翻翹了皮肉,露出發泡的滲人白色,那傷口咬得深的處,即使浸了這許久的水都還混著絲絲血跡。越發映襯的這小姑娘淒涼,慘淡。

也是這一小會兒的功夫,撐起身坐在泥漿草地裏的王越溪也看清了周邊。她明明是滾落了一個山坡,那何方山是高,卻不峻險,但這閃電映出的山卻不僅僅是高了,而是已經高聳入雲,與雲雨交彙處還有蜃氣彌漫,仿佛這雲隻是那山的一根腰帶,那電閃雷鳴便是上頭墜的銀絲金線環佩鈴鐺一般。亮光轉眼即逝,遠遠傳來一記雷鳴,隆隆聲在山間徘徊不去,悶悶沉沉鬱鬱難散。在王越溪那小小的心裏,終於除了疼痛傷感之外又添上了茫然無措的彷徨。她雖然年紀小,但家裏做的是藥鋪生意,也開了蒙學習了些字,雖不通曉,卻也多知曉些道理,她知道自己若是從那樣高的山上落下來,莫說是衣裳碎了,人還是不是囫圇的都難說吧。

她艱難起了身,想去樹下避雨,才發現除了自己周圍這一片被自己滾壓顯得伏倒的草叢,旁的草都長得比她人還高。就好像她是劃破虛空掉落此間,就像——就像曾經聽說過的樵夫砍柴的故事——誤入仙境了。一時有些怔忡,被冷風涼雨一吹打又恍悟過來,當下先避雨吧。蹣跚地撥開草叢走到樹下,立時,雨就小了許多,隻是風吹過濕漉漉的衣裳依舊是冷。王越溪有些不知如何適合,隻揣著懷裏的盒子猶豫。想了再想還是舍不得,看著雨勢似乎也不如先前那一般的大了,便自己勸慰自己還是等雨停了再說,若是吃了藥人好了,穿著濕衣服又著了涼豈不是浪費了仙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