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乾坤,昭昭紅日,晴空萬裏的碧藍天幕上,楚喬竭力維持著臉上的淡定表情,拚命壓下眸中的慌亂,似是完全沒有被剛剛在腦海中突然響起的傳音驚擾,依舊是靜好的婷婷之姿,但緊握的手心卻溢滿了汗水。
朗遠平靜地注視著麵前謙恭的二人,但目光卻毫無遺漏地盯在了雙唇微白的楚喬身上。雖然康裕道君和追風並未發現其中的異樣,可處於視線焦點的楚喬卻遭受到了避無可避的眼神聆訊,叫她毛骨悚然。
“魯元真君自爆時,你們二人可發現有何異常?”朗遠半眯著眼,射向楚喬二人的視線陡然銳利百倍。
李茂修率先開口道:“回前輩,事發突然,晚輩隻覺被一陣靈力波推動往空中拋去,之後便受到自爆餘波的衝擊,立時昏迷不醒。”
頂著強大的目光逼視,心中早已驚濤拍岸的楚喬全力控製住自己微微發顫的聲調,盡量使吐露的話語沒有一絲波動。“晚輩也是一樣,被其餘威所傷,當場昏迷。”
聽二人如此回答,朗遠也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元嬰自爆對於隻有築基修為的二人來說,能夠從中存活便已是天大的幸運,根本就不能指望他們二人能有所發現。而他這樣問,隻是想看看那名叫楚喬的女子在聽了他的傳音後會有何反應。他不得不承認,此女子的鎮定,無論從眼神還是嗓音,都讓他看不出一絲的破綻。
嘴角微微上揚,一本正經的臉上扯出似笑非笑的意味,又一輪眼神拷問悄無聲息地向楚喬襲去,在發現楚喬依舊麵色不改後,朗遠臉上的笑意已然暴露無疑,但轉瞬間便銷聲斂跡,恢複了波瀾不驚的沉靜麵容。可與他並肩而立的追風卻好巧不巧地偶然間有幸瞥見了這番奇景,眉頭一抽,望向楚喬二人的目光立時深邃起來。
一息之後,朗遠便收回目光,視線移向康裕道君,道:“康裕道友,我們二人前來正是了解迷霧山一事的經過,現此事已了,便不再叨擾。此番警跌香並未現世,獸潮自不會發生,道友不必憂心,我們二人就此告辭。”
話音一落,兩位化神妖修便憑空消失,漫無邊際的天幕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而一旁的康裕道君則出神地盯著遙遠的東方,目露凝重之色。
獸潮來襲的滅頂之災驟然瓦解,枕戈待旦的惡戰也自然避免,沒有流血,沒有傷亡,沒有犧牲,整個青雲門的氣氛空前輕快起來。雖然眾人都很矜持地沒有喜形於色,但隱隱散發出來的洋洋喜氣卻充盈在青雲門的每一個角落,就連雄壯巍峨,連綿起伏的昊陽山脈也浸潤在劫後餘生的慶幸之中,平添一抹拂麵春風。
可同樣是麵帶巧笑、秀麗端豔的楚喬,卻在回到洞府的那一刹那,立馬腿腳發軟癱坐在地,仿若已是耗盡了全身的氣力,與前一秒的盈盈風姿形成鮮明的對比。或許是受到來自地麵冰涼寒意的刺激,早已是寒暑不侵的身體卻在此時不禁一陣顫栗,光潔滑膩的後背已然沁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麵色微白的楚喬闔上雙眼,那位灰衣化神妖修的傳音立馬在腦海中響起,頓時就讓她背後的細汗彙集成流,沿著脊柱快速滑落。
“你帶回來的是黑狐,抑或是九尾狐?”一字一句恍若重錘落下,令她掩在眼皮下的瞳孔驟然放大,整張慘白如紙的臉爬滿驚懼。
楚喬不知道那位化神妖修究竟對此事了解多少,也不清楚他為何會發現唯一可以證實她說謊的幼狐冥夜,她隻知道迷霧山一事的窗戶紙已被那人捅破,而她自己也在此處露出了馬腳。
雖然她神色如常,並未驚慌,但那卻不是聽到此話後無關之人應有的反應。她應該第一時間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表示完全不清楚此話的含義,可事實上她並沒有做到反而異常鎮定,竭力控製自己因突如其來的質問而受到的驚嚇,以致矯枉過正,一子落錯滿盤皆落索。
楚喬睜開雙眼,眸中已是水霧氤氳,漾滿了漣漣苦澀。她不是演員,無法立時擺脫本能投入角色。但就算是演員,開拍前他也是熟知劇情的,而她的這場戲,完全是始料未及、隨意添加的。能夠壓製住心中猝然掀起的滔天懼意已然拚盡了她的全力,根本無暇再去調整恰如其分的麵部表情。
毫無疑問,她失誤了,而且是在可以瞬間秒殺她的化神大能麵前失誤了。而她的這種失誤,既不允許重新來過又不可以馬上彌補。因為錯誤已經鑄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裏,而始作俑者的她不管願不願意都要親嚐自己釀製的苦酒,沒有任何可以轉圜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