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呼嘯,猶似鬼哭狼嚎,回蕩在暗紅沙海上的每一個角落,為無數遊蕩的幽魂陰魄奏起沉重異常的哀哀喪鍾。這不知回響了多少年的喪曲一日複一日的在這片死氣沉沉的荒涼之地鳴奏,無人響喝,亦無人傾聽,孤寂地令人窒息。
然而,就在恍惚之間,一襲淡青色身影驀地閃現在推推攘攘的魂魄之間,從遠至近,赫然是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女翩躚而來,成為這幽幽沙海中唯一的生靈。
漸漸地,留在沙海之上錯落有致的腳印開始變得淩亂,少女白皙的臉頰開始泛起彤彤的紅暈,呼吸亦被打亂節奏,喘息之聲愈來愈大。終於,這位滿頭大汗的少女在整整走了五天五夜之後,雙腿猛然一抽,悶叫一聲,跌坐在地。
發髻散亂,眼神渙散,此時這位大口大口喘氣的少女正是被迫遭受池魚之殃的楚喬。此時,疲憊異常的楚喬早已沒有往日的仙姿絕妙,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筋疲力盡的頹勢。於是,本就沒有什麼矜持的楚喬,毫無心理壓力地就地仰躺,大大拉拉,丁點沒有淑女風範。
天依舊昏暗,沒有日月,隻有忽上忽下的陰魂輕輕鬆鬆地飄忽在她的視線上方,令此時的楚喬無比憋悶。這個空間壓力極大,以她金丹後期的修為和飽受淬煉的堅強肉身都無法掙脫,調動不起絲毫的靈力,以致連最起碼的禦器飛行都無法做到。
是以,她又重現回到了上一世的狀態,隻能依靠雙腿,一步一步,生抗著猶如泰山壓頂的重力艱難地跋涉在這片望不到邊的荒漠之中。但慶幸的是,她雖然無法動用靈力和法術,可這個地方對她來說卻出奇的安全。因為這裏的陰魂沒有任何的攻擊力,除了漫無目的的遊蕩,就隻有填充這片空曠的天地的作用了。
而這個看似無害隻有累人的地方,卻偏偏詭異無比。這裏沒有靈氣,沒有仙氣,同樣也沒有魔氣,隻有令生靈聞風喪膽的濃濃死氣。鋪天蓋地的濃重死氣,散布著死亡的恐怖氣味,久久不散,令人毛骨悚然。縱使無形無色,卻無孔不入,入沙入土,入天入地,貪婪地吞噬著每一個生靈,每一絲生氣。
精純無比的厚重死氣堆滿天空,如潮水一般隨著驟然刮起的一陣陰風卷動奔騰,洶洶濤濤,浩浩蕩蕩,蔚為壯觀。而這一幕此時恰好落入了楚喬晶亮的眼眸,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良久,大風忽停,楚喬也猛然回過神來,但眼角眉梢卻不知不覺間籠上了一抹淡淡的鬱色。
之前,在她蘇醒之時,她就第一時間察覺到了死氣的存在。在接下來趕路的五天時間裏,所到之處,入目所及,更是無一例外地充斥著厚實無比的死氣。但是,她萬萬沒料到,此地的死氣竟然如此驚人,驚人到已然具備了死淵之海的雛形。
《東極靈界福音誌異》有雲:死淵之海,脫胎幽冥之所,聚億萬生靈之魂魄,育化數萬年,生天地死氣。後死氣彙而成股,進而成蓋,洋洋千百萬年,待生風自動,潮湧成嘯,則可蛻變為海。皆時,成海之日水漫天地,除鬼修者,沾染即死。
這是當年她為了應付朗遠,在萬卷樓搜羅資料的時候,偶然在第四層元嬰真君樓層所瞥見的。這枚玉簡的來曆則是一萬年前門中的元嬰真君在靈降大陸所獲得的,後交予宗門。而修仙者到了築基期便具備過目不忘的能力,是以楚喬才在這恍神間明白了此地的殺機。
如果她之前沒有意外地突破到金丹期,那麼想必在她落入此地的刹那,立時就會成為這些死氣的口糧,與這裏的幽魂一樣,淪為迷失者,變成這天地死氣中的一絲一縷。 而如果她的體內沒有永生之晶所提煉升華的生之氣息,那麼在她受傷昏迷的十年中,也絕對會無可避免地遭受到死氣的侵蝕,輕則金丹破裂,根基盡毀,重則傷亡不治,成為亡魂。
愈想心愈涼,縱使此刻死氣避她懼她,幽魂陰魄遇她盡皆退散,可楚喬卻沒有先前的丁點愜意,一顆心陡然沉到穀底。
無疑,她是幸運的。因為天道眷顧,機緣湊巧,令她可以在這凶險之地保得平安。可是,今天觀死氣之勢,她以這個修習生息訣的生命之體的名義起誓,此地離塑成死淵之海最多最多不過百年。天地間,哪怕仙尊蒞臨都無法如此明確地下此判斷,可唯有她,憑借對死亡氣息的天生敏感,偏偏就能如此悲催地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