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她此言,他高興一陣,隨即皺起眉,“盤纏?你為何總想著盤纏?”
她哈哈一笑,丟開算盤又緊緊抱住他的腰,斂眼道:“四少爺,我記得你說過,比起鶴發皺顏老翁嫗,你更喜歡天姿國色水嫩膚,我呢,一定會老,皮膚會變得皺皺的,等到我變成老婆婆的時候,你……”
“我也變成老公公了。”他輕責,心知她想說什麼。
“是哦——”亂沒誠意地掛上假笑,她以額抵他的下巴,搖了搖,又道:“我還聽五少爺說啊,你這些天談生意,逗得飄香樓的姑娘很開心,還有姑娘托五少爺轉個香囊給你。”
“我沒收過什麼香囊,你聽小五亂說。”將下巴擱在她頭上,他歎氣,心頭卻沒來由泛起……興奮?
她語中酸酸的,是在吃醋嗎?
以往的她雖說愛他,卻毫無獨占之心,如今會吃醋,是否表示她對他的愛更濃烈了些。嗯,有長進。
長進,不僅止於她,更緣於……他呀。
雖不想承認,他卻無法忽視,仿佛心頭的那棵苗因為她的話而瞬間抽高,越長越快起來。
以他的自負,自是相信這棵苗必能綠蓋如蔭,在他心上獨得一方天地,而她,就在那樹陰下納涼思睡。錯過她,他會後悔。幸而,他沒有錯過,沒有啊!
“四少爺,我聽到你的心跳變快了。”
心中微歎,他勾起邪笑,趁她不防時輕咬玉瓷般的耳垂,惹來她的低叫。沒由來的,心情,又好了。
她不滿,有樣學樣地輕噬他的側頰。略訝她的舉動,喉頭滾動,他沉沉一笑,吻上她的唇。
“緋鶴。”
“嗯。”
“你變成老翁嫗我也……不後悔。”不後悔有妻如此,不後悔……愛上她。
“四少爺,等我變成老翁嫗時,你再對我說不後悔吧。”
“好。還有,談生意隻是談生意,無關地點,也無關陪酒的是什麼人。”
“……嗯。”
“還有……別聽小五的胡言亂語。”
“……”心中一歎,手在他腰後圈緊更甚。
這個男人或許並不多情,甚至,一些甜言蜜語的話也不會說,但她就是受用啊,很受用,非常的受用!
他怕她離開嗎?能在眾人麵前對大哥變臉如此,怕是他的極限了,不知以後他對她的情,會到怎樣的地步?欣欣然,她有些期待,好……期待呢!
念轉一間,唇現燦笑,她忍不住吻了吻他的唇角。
桑飄暗香,飛勾亭中,淡淡無聲,濃濃情意……
與此同時,鳳院外遠遠三道拱門處,拱門又三丈回廊之拐彎處——
一身黑衣的童定悄無聲息從柱後走出,攔住推著小貨車的白發老者。
“老爺!”
“啊?”老人家肩頭突跳,輕快的步伐倏頓,瞪向柱後溜出的黑衣“鬼”,“你想嚇死我啊,臭小子。”
“這麼晚了,您要去哪兒?”打量蓋著紅布的小貨車,童定好奇——“老爺,這是您讓管家新買的貨車嗎?”
“……去去去,少管我。”施老爺繞過他,推走前行。未走兩步,身後飄來不急不徐的聲音:“四少說,曲姑娘今晚沒空。”
車輪停頓,老人家回頭,“童定,你說什麼?”
“童定在這兒已等候老爺許久了。四少命童定轉告老爺,他不想學三少一樣遷怒。”
隻因施老爺懲罰五少時,誤手傷了三夫人,三少一時火大,買下一間妓院給老爺打點,老爺淚眼汪汪了個把月,他可印象深刻,也打算一直“深刻”下去。
果然,施家老爹變了臉,放下貨車,一把跳到他麵前,惡狠狠道:“臭小子,你再說一遍試試?”
“老爺讓童定說多少遍都成。”他隨即又說一遍,字字清晰。
“你……你敢再說一遍?”
“是。四少說……”
反反複複的對話,不知重複了多少回,這一老一少也不厭煩,在漆黑的回廊處你問我答,玩得……不亦樂乎?
終 曲
施舞文在六月的某個夜裏,又悄無聲息地混江湖去了。自他走後,據聞周家大少也失了蹤影。
如今的施宅,下人們又時常聽到奇怪聲音。這次,不是施四少問“你想怎麼死”,而是施小五天天哀號——他的手指練琴練得快要抽筋了。
下人們多方打探,才從白函口中得到消息,原來——
曲回文臨行前,從懷中掏出薄薄的曲譜一本丟給施小五,“五公子,你若喜歡音韻,這本曲譜送你,你自已練吧。”
“啊?送我?”施小五接下拍在臉上的曲譜,驚喜連連。終於肯理他了哇……可是,該不該收下?他看向施舞文。
“曲公子送的,你就好好練。”盯著曲譜上的“落日折桑”四字,施舞文應允。他既然肯送,自是肯定了鳳圖。剩下的,就得看那一曲先生是不是肯點頭的嶽父了……
施小五得了曲譜,又聽白函說那琴音幽韻無窮,攝人心魄,當下興致勃勃練就起來,準備日後在其他三個敗家子麵前炫耀一番。但,施老大舞文公子在離家前將曲譜所來細細道於施父聽,施父知後,自是歡喜小兒能練得曠世神曲,隨即吩咐下人——小五練不到三成氣候,不得外出花天酒地。
所以,這一夜,書院又傳來慘絕人寰的哀叫——
“啊——白函白函,我的手又抽筋啦……大——哥——小弟……小弟好想你啊——”
過了些日子……
某天,施老爺在茶樓裏突與一對外地夫婦打鬥,消息從一條街傳到另一條街,待傳到施家三位公子耳中,成了——施老爺被人尋仇。
三位公子聞迅趕來,卻見自家老爹與一對中年夫婦把茶言歡,哪有“仇”的份。
中年夫婦見了三人,問明哪位是四公子後,那男人眼神挑剔,來來回回上下打量個盡興,才道:“難怪回文……唉,真是珠聯璧合,欲蓋彌彰啊……”
欲蓋彌彰?
砰!一隻腳踢在他腿上,“你這是好詞兒嗎?”
“嗬嗬,娘子啊,一時忘形,忘形嗬。”男人苦笑,摸著痛處,轉頭衝施父笑道,“那個……可能是未來的親家公啊,咱們要不再比個三百回合。”
“好,老夫正有此意。”招呼三子付茶錢,施父身影微晃,揩起男子往城外奔去。********沒急著追去,她緩緩走到樓梯處,臨下樓時回頭微微一笑,聲脆如鈴,“緋兒呢?”
“緋鶴……在街上賣摩合羅。”施鳳圖盯著她的笑,心頭卻閃過另一張笑眉笑眼。
“好,待會去找她。”********溺寵一笑,搖頭下樓。
三人消失後……
施老三拍著手中來不及放下的書,對身後侍從道:“伐檀,咱們回去。”
“是,三少爺。”
施小五麵帶輕佻,踢了書童一腳,“白函,下次打探消息準確點,別讓本少爺跑來跑去。”
“哎嘔……五少爺,您輕點兒……”
施鳳圖麵無表情,盯著兩兄弟頭也不回的身影,半晌方道:“童定,把茶錢付了。”
“是,四少。”童定微笑。
隨後——某日,施老四找上施小五。
“小五,這些日子,城裏關於咱們家的閑言閑語太多了,今年三哥沒印什麼金剛豔,傲鳳樓的命案……過去就讓它過去,我不想再提起了。你……看著辦。”
施小五得令:“四哥放心,小五辦事哪次失敗過。”
瞧,別看他是敗家子,還得敗得有品味、有素養、又要命地吸引人才行。
看他拍胸又跺腳,施老四滿意,撥著算盤離去。
施小五想了數日,有些苦惱用什麼法子能最快。那一日,他在院中有一下沒一下地踢玩鞠球,不想白函的一句戲言讓他醍醐灌頂,靈機大動。白函說了這麼一句——“五少爺,你踢繡球呢?”
好!就此拍案,下一波傳言,定下。
再隨後——
傲鳳樓的命案,曹姓公子被大都的某位官員保上都城,死沒死,又如何判下,已無人關心了,有人聽說在壓解的半路失了蹤,而官府錄案入庫的結果又如何,更是缺人問乏。
這是蒙古皇帝的事,不是嗎!
夏去秋來,在慶元,最喜為閑漢姑婆們所樂道的,如今成了——四大敗家子要公然拋繡球招親啦!
四個一起拋?
是啊是啊,家中有閨女的快去吧,心儀四大家公子的千金小姐也快去吧,不是為那四個敗家子,沒準啊,許能得到其他公子的青睞呢!
至於有興趣的爺兒們……看看熱鬧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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