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2 / 3)

撲哧!撲哧!

此起彼伏的悶笑響起,終於忍不住,全部大笑起來。施舞文不再摸下巴,忍了笑,問道:“敢問曲公子,四弟記下的,究竟是什麼功夫?”

“無塵步。”曲回文應他一句,轉頭拉小妹的辮尾,不掩寵溺,“你呀,為何數月不回家?若非大哥碰巧來此,你打算玩到什麼時候?”

“哪有,我在積盤纏嘛。”

她的話讓靜坐一邊的男子微僵。曲回文輕輕一瞟,見方才一直撥著腰間銀算盤的男子五指遽緊,挑剔一笑,也不多問,轉首道:“緋兒,大哥這次沒空逗留,老二那家夥……算了,你總是不愛多帶銀兩,手飾也不帶,不然也能當了換盤纏。”不再提曲老二,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大哥這兒有一張,回家時小心些,別隻顧著挖泥巴……”

啪——

曲緋鶴正要接下,眾人隻聽一聲巨響,定眼看去,一時噤若寒蟬。

銀算盤被人狠狠拍在桌上,施鳳圖瞪著那張銀票,陰沉道:“誰說她要回去。”

曲回文正眼瞧他,不由趣道:“施……四公子吧,我家緋兒……”

話沒說完,門外隱隱傳來踢踢踏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人未到,輕浮的聲音卻先一步透過紗簾飄進來。

“小鶴兒,小鶴兒,你小五哥哥來了,剛才是不是有人彈曲兒啊?大哥……大哥在不在?我聽白函說你又撞上周十一了……四哥……啊,四哥也在呀!”

盯著跳跑進來的玉麵油滑公子,曲回文趣味不減:“這位……”

“不才,這是我不成才又敗家的五弟。”施舞文非常抱歉的低頭。

施小五衝到曲文回身邊坐下,“你是小鶴兒的……”

“大哥。”

“哦,曲大哥,你別聽我大哥亂說。不過,既然他當著你的麵說我是敗家子,這表示……你是大哥的自己人,也好也好,我也不隱瞞。對了,剛才進來你們臉色都不太好,說什麼驚天動地的事?”

“沒有。”曲緋鶴將銀票塞回自家大哥口袋,笑眯眯道,“四少爺見了我大哥,被大哥的風采折服,一時激動……啊,四少爺你臉變青了……又黑了。”

曲回文垂眼掩去一抹訝色,見那雙陰沉的眸子染多一份暗惱。

他這小妹之所以讓人放心,就是不會惹不必要的麻煩,雖感情豐沛,卻絕對不會對一個外人嬉皮笑臉,兒時最喜歡衝著他笑,曲家人也最喜歡她的笑,如今轉眼……也二十一啦,爹不是不知道,但他們都私心想將緋兒留在家中,若不是遇到她自己喜愛的人,他們絕不勉強。現在……緋兒遇到了嗎?

盯著桌布上的縷花良久,他沒打斷妹子的逗笑,而轉問施舞文:“施兄,你家有多少兄弟?”

“家中兄弟五人,在下擔重,是大哥。”施舞文語中似有唏噓。

“彼此彼此。”曲回文猶如天涯覓到了知音,趕緊點頭,“這位四公子今年歲庚幾何?”

“小四今年二十七。“

“二十七,二十七……”低念了幾回,他再抬頭,見自家小妹正沒個正經地逗施鳳圖,根本忘了大哥還坐在身後,除了搖頭,還是搖頭,“緋兒,大哥要走了。你快些回家去,娘想你呢。”

“嗯。四少爺啊,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痛不痛啊?下麵還有算盤珠子撂手呢,我看看……啊,紅了,有個算盤印子。”

“……”任她拉著手,施鳳圖不語,亦未抬頭,卻敏銳感到兩道如熾的目光。唇角微勾,心底輕輕哼了聲。

施小五聽過一陣,問了句:“曲家大哥,你彈了什麼曲兒啊?”

但,沒人理他,曲緋鶴逗著施鳳圖,童定淡笑站在一邊,而曲回文卻隻顧著和施家老大說話。施小五提高嗓音又問了三遍,還是沒人理他。他有些不快。

白函左右望了望,突道:“啊,五少爺,白函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吧說吧。”施小五擺擺腳尖。

“就是……那個……嗯……五少爺,我發現曲姑娘的大哥和大少爺比較談得來耶,他都不太理咱們。是不是因為……他們都是老大啊。”

“……”

是夜。

鳳院,飛勾亭。

女子烏辮垂腰,眉角勾出一縷細發,腮畔兩韻櫻彩,乍看去文靜可人。

她正仔細描繪泥人的眼線,桌邊,零星放著四五個著色成形的摩合羅。勾著勾著,紅唇邊時不時溢出些許輕笑。

前些日子,她在施鳳圖的書桌上看到一個風幹且眼熟的麵人。那麵人完全失了水分,麵容骨瘦,四肢筋骨盡現,倒頗有些味道。盯了半天才發現是那天清晨送的早點,他沒吃便被官差帶走了。原來他一直留到現在呢。心頭欣喜,索性將這些日子捏的摩合羅全堆進他的書房,他也沒阻止,嗬嗬……

吃吃笑著,聽到身後細微的腳步聲,她沒回頭,反是直接往後倒去,如願靠上一個溫暖的胸膛。

“四少爺,你想嚇我吧?”仰頭看他,嬉皮笑臉衝他擠眼。

任她無骨地靠在胸上,鳳眸掃過摩合羅,輕問:“你把這些泥人全拿出來幹嗎?”如果沒記錯,這些泥人應該在他書桌上。

“今晚我要去賣。”

“……你不是說要捏一屋子的摩合羅嗎?賣它們何用?”移近了些,他拿起一個泥人打量。

她的手很巧,麵人因為蒸熟發漲,看不出細微處,而質地柔韌的泥卻被她捏得似模似樣,著了色墨,畫上眉眼唇鼻後倒也可愛。

“做盤纏啊。”畫好眼線,她伸長手臂側頭觀賞,“老爺也說了,等咱們一起湊夠了盤纏,他要隨我去長江邊上,看看我的草堂,啊……”她轉向,仰頭道,“四少爺,我真的有一屋子的摩合羅了哦,你要不要去看看……算了算了,以前要你去,你都不理我,我還是帶老爺一起去。”

施鳳圖臉色微變,遲疑問:“緋鶴,你說的老爺,不會是……我爹?”

“對。待會我要和老爺一起去街上賣摩合羅,比誰賣的多。”

“你要盤纏做什麼?”聲音漸漸硬起來。

“回家啊!”奇怪看他一眼,她放下墨筆,扭過身子抱住他的腰,“四少爺,抱著你真舒服。”見他神色變得微喜,她心中一歎,又道:“四少爺,我沒要大哥的銀子,當然得自己賺盤纏。我回去……好吧好吧,你別生氣,我愛你呢,不會丟下你不管的。我也有要你隨我一起去啊,是你自己不肯……”

“我哪有不肯。”

“誰說沒有?”再抱緊一點,下巴抵著他的腰,她抬眼,“那天在賬房裏,問你想不想看我的草堂,你隻顧著拍桌子要我出去。”

“……”自作孽,不可活。

“行啦,你怕我一去不返嗎?放心放心,我有良心的,四少爺。我……既然答應用一個妻子的心愛你,怎麼會棄夫婿不顧呢,對不對?”抱著他的腰搖動,她輕聲笑語,開始惡劣逗他,“我不會對你始亂終棄的。”

神色雖有暗喜,他仍是不動聲色,“你的草堂裏……究竟有多少摩合羅?”

“幾千個吧,占了兩間屋子。”

“你若喜歡,我讓人把它們全搬來這兒,你……和爹也不必回去看了。”

啊?她訝然看他,“你……你要把我的草堂也搬過來?”

“什麼草堂?我讓童定買塊地,建一個一模一樣的給你。”

“冥頑不靈草堂。是爹送給我的禮物哦,那字匾也是爹提的。”似憶到有趣的事,她笑出聲,獻寶般地拉低他,“告訴你呀四少爺,知道我大哥的草堂叫什麼?叫……陰晴不定齋!怎麼樣,很合大哥的性子吧,也是爹提的。”

冥頑不靈……草堂?

真是惡劣的姑娘,想必其父也深知女兒的性子,否則不會提“冥頑不靈”四字在草堂上。

“啊!”突然放開他,她跳起來,“老爺應該要推車來了,我得把摩合羅拿出來。”

飛快跑向書房,她自是錯過欲抓她的手,也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懊惱。

等興衝衝的人影跑出來,將懷中緊抱的泥人一個個分展在石桌後,遭到忽視的人終於忍不住,一把拉過她圈在懷中。

“爹胡鬧,你也跟著胡鬧嗎!”

“……哪有胡鬧!”被他抱住,她小小驚訝一下,隨即笑眯眯反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他胸上深深吸口氣,蹭蹭蹭……

自從那夜嚐到抱他的滋味,她可是喜歡得緊。嗯,隔了衣服,蹭得臉皮有些麻。

想了想,抬頭轉向他的脖子,蹭蹭蹭……

頜下麻酥,他微微後傾,低頭,才發現她用頭發在他頸間逗癢。她的動作很有挑逗意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想歪,看不到她的臉,天知道她又會說什麼氣他的話來。

“四少爺……”

“你說。”

“以前呢,我沒盤纏的時候,都是捏摩合羅賣的,賣了才能賺到盤纏回家。這些摩合羅的泥是在後院挖出來的,泥質不好,留著沒什麼用,不如賣了當盤纏。等我……用白泥捏一套你的樣子,一定不會拿出賣的。”拿發尾逗他一陣,見他不怕癢,小手丟開烏發,拉起他腰邊的算盤,一顆一顆挑數起珍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