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引兵西進的鄧禹日子並不比寇恂好過。

“趁隙”謀取關中,劉秀定下的這個戰略目標籠統而模糊,還充滿了不確定性。所以劉秀把這樣的難題交給了鄧禹,他相信鄧禹的頭腦,如同相信他的眼睛一樣。

更始三年(公元25年)正月,鄧禹率兩萬多人從野王(今河南沁陽)出發,沿著黃河筆直地西進。在箕關(今河南濟源縣西王屋山)進入河東地區。而幾乎就在這同時,三十萬赤眉軍正在樊崇的率領下在黃河以南西進關中。

這是一個奇特的進軍場麵。在黃河兩岸,赤眉軍和鄧禹軍如兩條平行線,隔著黃河,很默契地同時捅進劉玄的地盤。隻不過,赤眉軍直指關中,要一舉至劉玄於死地;而鄧禹軍的目標暫時是河東,他要把劉玄的勢力徹底趕出黃河以北。總有一天,這兩條平行線會有交彙的時候,而那個時候將決定誰是中原的主人。

鄧禹攻破河東要塞箕關,繳獲輜重一千多車。接著繼續西進,包圍了安邑(今山西夏縣)。

安邑是河東郡治所,也是河東地區最重要的城市。傳說當年禹就定都於安邑,夏啟接帝位後繼續建都於此,桀又居之,一直是夏王朝的國都。戰國時期魏國在遷都大梁前都城也在安邑。因此,安邑在河東地區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拿下安邑,劉玄勢力在黃河以北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守安邑的是河東太守楊寶。楊寶堅決地當起了縮頭烏龜,閉門堅守,絕不出戰。安邑城高牆厚,鄧禹的部隊又沒有什麼重型攻城器械,攻城戰鬥極為艱難。這場圍攻戰一打就打了好幾個月。

但鄧禹並不著急。他的戰略意圖已經達到了,他牢牢地掐住了劉玄在河東的命門,由此成功的牽製住了劉玄在河東,甚至是洛陽、長安兩京之間的部隊。這就使更始政權相當數量的兵力不能投入到對河北和對赤眉軍的作戰。鄧禹捅的這一刀,雖然並不致命,但卻讓劉玄足夠難受。

而且,鄧禹相信,局勢很快就會發生轉變。因為他很清楚,時間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果然,劉玄著急了。雙線作戰讓他很難受。更何況,他並沒有雙線作戰的實力,光是應付一個赤眉軍,他已經感覺力不從心了。

急於解決河東困局的劉玄命令大將軍樊參率兵幾萬人,在大陽(今山西平陸縣)渡過黃河北進,想解安邑之圍。鄧禹得知樊參渡河北進的消息,心裏樂開了花。圍城打援,在平原野戰,這正是鄧禹希望的。他帶的都是幽州兵的精銳,不管是裝備還是戰鬥力上都遠遠強過更始部隊。

鄧禹留下少量部隊監視安邑的敵人,親率主力南下,雙方在解縣東南迎頭撞上,一場激烈的遭遇戰打響。鄧禹的兵力雖然不如對手,但戰鬥力超出太多。漢軍的精騎一陣突擊之後,樊參的軍隊就垮了。樊參的士兵無心戀戰,也不想逃跑了。他們知道逃到黃河邊上也會被逼入滔滔河水中淹死,於是紛紛投降。鄧禹幹淨利落地結束了戰鬥,樊參軍隊一部被殲,大部分投降,樊參本人死於亂軍之中。

大獲全勝的鄧禹回到安邑附近整編休整,這時他的兵力較之野王出征的時候已經翻了一倍。然而就在絕望的楊寶即將崩潰之時,“比陽王”王匡帶領成丹、劉均等人集結了十多萬人,繞過解縣,直撲鄧禹而來。

或許很難理解在赤眉大軍已經進逼長安之際,為什麼王匡等人還對遠在安邑的鄧禹那麼“情有獨鍾”。其實,更始帝劉玄稱帝之後,最信任的無非就是趙萌、朱鮪等人。而對當年綠林軍的老大王匡、王鳳,劉玄早已有除掉之意。對這一點,王匡、王鳳已經有所覺察。為了遠離殘酷的政治鬥爭,王匡等人隻好帶兵駐於河東,以求擁兵自保。鄧禹的這一打,不經意威脅到了王匡等人安身立命的老本,王匡當然要跟鄧禹急上了。

長安丟了無所謂,但要是王匡等人從河東被趕回到關內,劉玄肯定不會放過他們。他們將在劫難逃。

於是急紅了眼的王匡、成丹、劉均等人可不管什麼大局,他們拚湊了所有能上陣的兵力,要和鄧禹在安邑城下決死一戰。對這一點,連鄧禹也沒有想到。

王匡的十多萬大軍蜂擁而至,鄧禹頓時陷入腹背受敵的危險境地。他的軍隊自西進以來,連續作戰,還沒來得及真正的休整過。麵對氣勢洶洶的敵軍,鄧禹沒有別的辦法,派部將緊急在安邑外圍構築防線,自己則揮軍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