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年的開年,對劉秀來說可謂流年不利。

幾乎就在他的大舅子劉揚陰謀造反的同時,曾經給他帶來天下聞名的漁陽突騎和吳漢、蓋延、王梁等猛將的漁陽太守彭寵也接著扯竿子造反了。彭寵與他的頂頭上司幽州牧朱浮長期不合,矛盾積累到一定程度,漁陽變成了火藥桶。在建武二年的春天,這個火藥桶終於爆炸。

值得慶幸的是,這個火藥桶雖然威力不小,但畢竟距離劉秀的政治軍事中心洛陽還有相當距離。而現在,中原的局勢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劉秀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逐鹿中原上。在這種情況下,對彭寵,劉秀采取了鴕鳥政策,既然是朱浮搞出的麻煩,就讓他就地滅火吧。滅不了火,至少可以讓這把火暫時不至於蔓延開來。

不過要逐鹿中原,要和赤眉軍決戰關中,首先要穩定洛陽的形勢。

在當時,劉秀定都洛陽是需要勇氣的。在群雄割據的中原,洛陽正處四戰之地。洛陽以南,除了大大小小尚未清除的更始政權殘餘勢力外,還有南郡的秦豐、廬江的李憲、夷陵的田戎;東麵有睢陽的劉永、東海的董憲、青州的張步虎視眈眈;而洛陽以西,則是盤踞長安的數十萬赤眉大軍。

穩定內部這個事兒,劉秀登基之後就開始做了。建武二年一月,劉秀把所有的功臣都封為侯。其中梁侯鄧禹、廣平侯吳漢都享有四個縣的封地,待遇極其優厚。隨即,劉秀下了一道勉勵各位大臣的詔書,這道詔書寫得動情而苦口婆心。劉秀說:“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常常為了一時的歡娛,而忘記了謹慎守法。諸位將領功業遠大,如果想要永遠傳位給子孫後代,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栗栗,日慎一日。”

“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劉秀引用《詩經》中的名句來勉勵自己的部下,同時也是勉勵自己。

三月,劉秀又頒布詔書,宣布大赦天下(當然僅限於他現在所能控製的那個“天下”)。

做好了這些穩定內部的工作,劉秀隨即決定出兵清掃洛陽以南的更始政權殘餘勢力。

劉秀很重視這次南征行動,畢竟這是建都洛陽之後的第一仗。為了打好這一仗,他召集眾將親自主持召開了軍事會議。大家圍看著地圖,形勢很明朗,洛陽以南的更始殘餘勢力中,郾王尹尊勢力最強,其次是宛城。這並不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戰前部署。

大家都等著劉秀下令。但劉秀仍然在盯著那張地圖看,很久都沒有說話。如何作戰,這並不需要他考慮這麼久。他考慮的是另一件事。劉揚事件再一次提醒他,在同一個集團中,讓某一種勢力占據上風,失去平衡,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他今後將更加注意自己部下中各種勢力的平衡。而這恰恰是一個聰明的政治家需要考慮的問題。

因此,讓誰擔任主將去攻打實力最強的郾王尹尊,這已經不是一個戰前部署的問題,而是關係到他如何駕馭眾將的問題。

大家都覺得今天的劉秀很奇怪,但誰也不敢問。

劉秀突然轉過身,取下發布軍令的檄簡。他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過眾將的臉,然後所有所思地看了看站在中間的賈複。他看到的是一雙燃燒著戰意的眼睛。

“啪!啪!啪!”劉秀用檄簡敲著案幾說:“我看這一帶,要數郾王尹尊實力最強,宛城其次。你們誰願意去攻打他們?”說完,他的眼睛又一次掃過賈複的臉。

這是一個從來就不會讓他失望的人。劉秀話音剛落,賈複就站了出來,大聲道:“臣請命攻打郾王!”

這位以剛勇著稱的猛將曾經在射犬之戰中大出風頭,隨後在北上真定與五校軍的交戰中,賈複又一如既往地扛著大旗衝鋒陷陣,結果雖然打敗敵人,自己也身負重傷。當時聽到這個消息的劉秀不知賈複的生死,痛心地說:“我之所以不讓賈複單獨帶兵,是因為他輕敵。沒想到果真如此,難道真要喪我名將嗎!聽說他的妻子懷孕了,如果生的是女孩,我兒子娶她,如果生的是男孩,我女兒嫁給他,不讓他為妻子兒女擔心。”心痛之餘,對賈複的愛惜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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