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武二年的秋天,鄧奉圍攻宛城數月之後,劉秀終於決定出手了。劉秀對鄧奉的重視可謂前所未有,岑彭、朱佑、賈複、耿弇、王常、郭守、劉宏、劉嘉、耿植,劉秀一口氣派出了九員大將。這九人當中,後來名列“雲台二十八將”就有五人,其中任何一人放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獨當一麵的大將。鄧奉麵對的是一支幾乎薈萃了當時天下最牛的人組成的“夢之隊”。而這支“夢之隊”的隊長就是岑彭。
岑彭的首選目標是由鄧奉部將許邯駐守的杏聚。本想打一場硬仗來證明給鄧奉看的許邯早就聽說了岑彭打仗無所不用其極。但事實證明岑彭比他想象中的更加“無恥”,水澆火燒、裏應外合外加漫天都是勸降傳單的箭雨,“南陽親友團”在城下沒日沒夜如唐僧念經般喋喋不休的親情感化,岑彭就是不攻城,隻是在精神上對許邯進行反複的折磨再折磨。和岑彭完全不是一個檔次的許邯很快便被搞得精神崩潰了,沒多久精神分裂的許邯率部向岑彭投降,岑彭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杏聚。
現在岑彭精明銳利的目光瞄向了堵鄉。這裏是鄧奉的盟友董駐防,與鄧奉互成犄角,堵鄉一失,鄧奉軍的側翼將完全暴露在漢軍麵前。董一聽到岑彭進攻堵鄉的消息立即快馬向鄧奉求援,鄧奉不敢大意,留下大軍繼續圍攻宛城,自己親自率領一萬精兵馬不停蹄的向堵鄉狂奔。
鄧奉的突然襲擊讓岑彭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鄧奉的一萬精兵如天降神兵一般出現在他的後麵。董的反應非常迅速,一見鄧奉軍至,立即大開城門,率部向岑彭夾擊。在麵對麵的白刃戰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浮雲,岑彭的軍隊很快被徹底衝垮。岑彭很理智,一看敗局已定,立即下達了全線撤退的命令,於是劉秀的“夢之隊”速作鳥獸散,漢軍大敗,猛將賈複負傷,“夢之隊”成員之一建義大將軍朱祐很悲劇地被鄧奉的軍隊俘虜。
朱祐是劉秀的跟班小弟,同時也是鄧奉的發小。朱祐被俘之後,鄧奉對朱祐那是相當的好,吃同桌,睡同褥,一起回憶幸福的童年,正視殘酷的現在,展望美好的未來。對於鄧奉的友情朱祐很感動,也不拒絕,但隻要鄧奉一提到邀他入夥之時,他便沉默不語,朱祐的態度很鮮明:兄弟,咱倆的確是好朋友,但哥有哥的信仰,在你這裏哥隻能賣藝不賣身,實在對不住了。鄧奉對朱祐的態度也不生氣,照例每天把他像菩薩一樣的供著,他的態度也很鮮明:兄弟,俺不催你,俺願意去等,直到你回心轉意的那一天!
堵鄉一戰,對劉秀來說真是雪上加霜。這時在北方,悍將彭寵正把朱浮虐得死去活來,西麵鄧禹被赤眉軍樊崇打得都快人格分裂了,東麵吳漢、蓋延率領著士氣大跌的幽州兵被秦豐壓得喘不過氣來,自信心被重創的吳漢每日如祥林嫂一般抬著一雙無神的雙眼逢人便念叨:“我真傻,真的……”麵對如此窘境,劉秀大膽的做了一次軍事調整,“夢之隊”就地解散,隻剩岑彭率領少數兵力留在南陽轉為防禦,其他將領全部調做他用。
鄧奉的南陽又多了一個釘子戶,而岑彭這個以善守出名釘子戶比堅鐔還要堅強,不但守得滴水不漏,間或還要出兵騷擾下鄧奉。
但在鄧奉圍困之下的堅鐔已快要HOLD不住了,井水還有,糧食卻是真沒了,樹皮啃完嚼青草,堅鐔的軍隊已經完全蛻變成草食動物了,可青草也快沒了,總不可能大家夥最後都抱著城牆啃吧。岑彭的手裏捏著的已經不是堅鐔的求援信而是他的遺書,意思就是:兄弟,你再不來救我,那就隻有拜托你以後照顧我的家人了,以後逢年過節就別給我燒紙錢拉,多燒點豬牛羊什麼的就行,哥死得憋屈啊,不是戰死,而是餓死的。岑彭的心裏也是有苦說不出,在鄧奉和董的雙重壓力之下,以他現在的力量,能自保就已經哦米拖佛了,但要解宛城之圍,他確實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作為老大的劉秀現在也是真沒轍,四麵戰火正熾,曾經長袖善舞的劉秀對岑彭的答複隻有兩個字:堅持。
建武三年春,在其他戰場緩過勁來的劉秀終於做出決定,禦駕親征,救援宛城。他任命耿弇為先鋒、候進為副手,集結了精銳兵力,向南陽進發。這是劉秀稱帝三年來再一次禦駕親征,鄧奉,讓他前所未有的重視。
宛城外,鄧奉看著不遠處千創百孔的城牆,看著城頭餓得幾乎連路都走不動的守軍,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擊破宛城指日可待。宛城一破,他將集中全力殲滅困守在新野一帶的岑彭,這樣整個南陽將是鐵板一塊,而他,再無後顧之憂,有了和各路諸侯爭霸天下的資本。就在此時,一名親兵急匆匆的奔上前來,遞給了鄧奉一塊竹簡,鄧奉展開竹簡,瞬間臉色大變。鄧奉屏退左右,一個人站在箭塔上,靜靜的看著宛城,回想著竹簡上那六個字:“陛下親征南陽”。他的眼神忽然變得空洞而茫然,剛剛還在逐鹿中原的雄心壯誌就像烈日中的浮冰,頃刻破碎得無影無蹤。良久,仿佛一下蒼老了數十歲的鄧奉步履蹣跚的走下箭塔,緩緩地對左右說:撤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