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輕的耿弇的心中,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平定齊地,這個宏偉的計劃已經在他心中盤桓了多年。現在他終於可以帶領浩浩蕩蕩的大軍,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在耿弇帶上的部將中,有一個人已經先於他和張步交過手,對齊軍的情況堪稱了如指掌。這個人就是時任太山太守的陳俊。陳俊是一位能力極強的漢軍將領,這位猛將曾經在剿滅尤來、大搶、五幡等流民軍的戰鬥中大出風頭。當年在安次一戰,殺得性起的陳俊下馬步戰,手握雙刀和敵人短兵相接,所向披靡。隨後又親率精騎,追殺敵軍二十多裏,成功斬殺敵軍頭領而回,可謂勇冠三軍。接下來在漁陽,又是陳俊給劉秀獻上了堅壁清野的妙計,成功地幫助劉秀徹底蕩平了尤來流民軍。建武四年,太山郡一帶的豪強地主和流民軍大多與張步聯合,四處攻擊漢軍城池。危急關頭,大司馬吳漢向劉秀推薦猛將陳俊,一向自視甚高的吳漢唯獨對陳俊讚不絕口,在劉秀麵前誇下海口說:“除了陳俊沒有人能平定這個郡。”於是劉秀拜任陳俊為太山太守,代理大將軍事務。陳俊帶兵進入太山郡後,很快與張步的部將交上了火。雙方在贏縣城下大戰,強將手下無弱兵,陳俊的部隊猛如虎豹,齊軍被打得大敗,一路逃竄。陳俊親自率領軍隊,揮刀追擊,從贏縣一路追到濟南,沿途各縣望風而降。陳俊進入太山後連續十數戰,無一不勝,殺敵上萬,收繳官印九十多枚,平定了整個太山郡。
陳俊平定太山郡的戰鬥是漢軍與齊軍大戰的預演和前奏。這一戰,讓陳俊看清了齊軍的實力。雖然齊軍數量龐大,占據的城池眾多,但能戰之士並不多,隻要有正確的戰術和臨陣指揮,漢軍完全能夠戰而勝之。
但張步絕不會就這樣束手就擒。
聽說耿弇、陳俊率領大軍前來,張步立即做了布置。首先他派自己最器重的大將軍費邑駐軍曆下(今山東濟南曆城區西南),又分兵屯守曆下西南的祝阿(今山東濟南長清區東北),互成犄角之勢。同時又將重兵布置在曆下以北百裏的鍾城(今山東禹城縣東南)附近,連營十數裏,修築營壘數十個,靜待漢軍的到來。張步的戰略意圖很明顯,以曆下、祝阿為核心組成第一道防線,以鍾城為核心組成第二道防線,拱衛自己的臨時首府劇縣(今山東昌樂縣城西)。從張步的部署來看,他顯然極為忌憚河北名將耿弇率領的騎兵突擊戰術,因此放棄了在野外與漢軍決戰,而選擇了更為保守的防守戰術。
曾經在河北的廣闊平原上率領突騎縱橫馳騁的耿弇,這次麵對齊軍的鐵桶防禦,他還能大放異彩麼?
渡過濟河的漢軍在整裝前進,盔甲在行進中發出有節奏的刷刷聲,耿弇騎在馬上,緩緩展開一卷齊地地圖。他銳利的目光凝視著這張地圖,戰局漸漸清晰起來。張步以曆下、祝阿為核心構建了第一道防線,企圖把漢軍阻截在濟南以西。這是張步的兩扇門,一扇是曆下,一扇是祝阿。耿弇很快發現了其中的奧妙,這兩扇門明顯不是一個檔次。曆下由張步的大將費邑率領數萬精兵防守,戰鬥力很強,但祝阿之敵則明顯要薄弱很多。或許張步考慮到兩座城相距不遠,一旦有事,可以互相支援。
耿弇緊縮的眉頭漸漸舒展開來,這是一個機會。如果他能迅速攻下防守相對薄弱的祝阿,就可以撕開齊軍的整條防線,然後直撲鍾城,威脅劇縣。
問題是時間。曆下的費邑能給他攻占祝阿的時間嗎?從曆下到祝阿急行軍隻需一天時間即可到達。在一天之內攻克祝阿,他能做到嗎?如果做不到,他將陷入腹背受敵的困境。如果做不到,他的宏大夢想將很可能破碎在剛剛啟程的路上。
耿弇看著他的士兵。他們一個個裝束齊整,刀槍如雪,麵色鎮定,絲毫沒有大戰前的緊張和壓抑。這是一支曾跟隨自己征銅馬、剿青犢、平尤來、戰南陽的鐵軍,他們大多是來自幽州的士兵,早已是能征善戰之士。除了富平、獲索的四萬降兵戰鬥力較差外,他完全能夠信任這些沙場老兵們。
耿弇又看了看身邊不遠處的陳俊,他背負雙刀,端坐在馬上,昂首而行。陳俊陳子昭,這位來自南陽郡的猛將,似乎從來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在戰場是他就是一隻老虎。那兩把戰刀不知道斬下過多少敵將的頭顱。
耿弇下定了決心,致曆下之敵於不顧,閃擊祝阿,直取鍾城。
如果說到雲台諸將的用兵風格,馮異穩重,吳漢凶悍,岑彭詭異,祭遵嚴謹,同樣用兩個字來形容耿弇,或許應該是犀利。這位年輕將領不僅有宏大的胸懷,衝天的氣勢,果敢的性格,還有如烈火一般的進攻欲望。
耿弇的行軍命令很快傳達到了全軍。這支漢軍就像被注射了興奮劑一樣突然加快了行進的速度。盔甲摩擦的“唰唰”聲驟然加快了節奏,他們朝著祝阿城的方向急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