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秀當然很快注意到了這兩匹異軍突起的黑馬。不過當時他的絕大部分精力都用在了關東和中原地區,對這兩大勢力,劉秀首先想到的是政治拉攏。

建武二年,鄧禹發兵攻打盤踞長安的赤眉軍,結果一頭撞上了剛剛和赤眉軍火拚了一場的延岑。鄧禹和這個逮誰打誰的延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仗,敗走雲陽。恰在此時,鄧禹副將馮愔叛亂,向西往隗囂的地盤逃竄。看著這塊送上門的肥肉,隗囂立即讓大將楊廣率隴右騎兵對馮愔阻擊,大敗馮愔部,繳獲了全部輜重。

劉秀敏銳地發現,這是一個爭取隗囂的大好機會,立即讓鄧禹遣使者任命隗囂為西州大將軍,享有涼、朔地區的軍政大權。受到鼓舞的隗囂則再接再厲,對缺糧後企圖西進的赤眉軍實施阻擊,成功迫使赤眉軍掉頭返回長安。在與赤眉軍關中決戰的這場大戲中,劉秀成功地讓隗囂在不知不覺間成為自己的一枚棋子。

不過現在,眼看隗囂、公孫述的勢力日漸坐大,劉秀隱隱感到一絲憂慮。恰在此時,一個人來到了洛陽。

來歙,字君叔,南陽新野縣人。來歙的母親是劉秀的姑姑,算起來,他是劉秀正兒八經的表哥。綠林軍起事後,他曾在劉玄手下做過小官。來歙這個人很有才幹,眼光高遠,給劉玄提了幾次很好的建議,都沒被采納,來歙一氣之下借口生病離去。當時來歙的妹夫劉嘉做了漢中王,專程派人來邀請他這個大舅子出山幫忙,來歙便南下來到漢中。不久劉玄兵敗被殺,劉嘉在漢中四麵受敵,跟延岑和赤眉軍拚得你死我活,來歙看見劉嘉成天焦頭爛額,於是勸他歸順了劉秀。

劉秀深知他這個表哥文武雙全,思維敏捷,是個難得的人才,見到他風塵仆仆來投,大喜之下,立即脫下自己的衣服給來歙換上,並任命他做太中大夫。

來歙在漢中數年,對隴西和蜀地的情況都了如指掌,他對劉秀說:“我觀隗囂、公孫述,都是不世梟雄,但二人又有不同。隗囂隴右起兵,打的是恢複漢室的旗號,又曾在劉玄手下為官,較之公孫述更易爭取。而今陛下是當今天下當仁不讓的大漢天子,我願到隴西走一趟,勸隗囂歸附。隻要對二人分而治之,公孫述自會敗亡!”來歙敏銳地看到了隗囂和公孫述的不同,為劉秀提出了“聯隴製蜀”的戰略方針。

劉秀深以為然,立即派來歙出使隴右。來歙的到來勾起了隗囂內心深處對大漢王朝的最後一絲眷念,但在劉玄朝中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曆又讓他心有餘悸。在來歙的遊說下,隗囂開始嚐試謹慎地與遠在千裏之外那個素未謀麵的劉秀聯係。見到隗囂言辭有度,不卑不亢的來信,劉秀以誠感之,言辭懇切,推心置腹,回信時還對隗囂用“表”字,表示二人地位平等。同時特別提出:“今後,你我之間可用手書互相溝通,不必再通過別人從中傳話了。”劉秀的敏感細膩在此刻展露無遺。

劉秀與隗囂遙隔千裏的眉來眼去,溫情脈脈急壞了一個人——在蜀地自立為帝的公孫述。公孫述很清楚,如果隗囂真的和劉秀混在一起,天下肯定沒他的份了,不僅如此,甚至在蜀地他也難以安枕。急火攻心的公孫述決定發動反擊,他派出軍隊北出漢中,對隗囂實行武力恫嚇,同時以天子名義封隗囂為大司空、扶安王。隗囂對臥榻之側的公孫述一向警惕,根本不為所動,他用斬殺來使的方式告訴公孫述:哥對你不感冒!

丟了麵子的公孫述立即命令軍隊發起進攻,結果隗囂的隴右鐵騎威風八麵,勢不可擋,蜀軍大敗。拉攏不了也打不過,公孫述終於對隗囂徹底死心,乖乖的窩在蜀地當自己的土皇帝。

一直密切關注著隗囂一舉一動的劉秀覺得機會來了。行事含蓄的劉秀把自己將帥的上書都轉送給隗囂,意思很明顯:您看我的部下都吵吵著要攻打蜀地,可惜我的大軍都在外地征伐,兵力不夠,不如請您幫我這個忙?

隗囂不是白癡,當然很明白劉秀的心思,不過經曆過殘酷宮廷鬥爭的他更明白什麼叫“唇亡齒寒”。讓他和公孫述打打小仗,做做秀可以,但要讓他全力攻蜀,當劉秀的馬前卒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三方勢力就這樣你來我往,各懷心思地打著太極,誰也降服不了誰,這場看似波瀾不驚,實則殺機四伏的政治博弈進入拉鋸。這時候,一個重要人物登上了曆史舞台,他的名字叫馬援。

馬援,字文淵,和公孫述一樣,也是扶風茂陵人。他有一個光輝的祖先,戰國時期威震天下的趙國名將趙奢。功勳卓著的趙奢被趙惠文王封為馬服君,秦滅趙後,趙氏子孫為避禍而以馬為姓。那時的馬氏族人或許還沒有想到,從馬援開始,直到千餘年後,整個隴西都會用仰慕的目光看著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