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勇士在祭遵、來歙的率領踏上了那條凶險的征程。
漢軍出師不利,剛進入隴山,主將祭遵突然患病,再難堅持,不得不返回谿縣養病。看著親兵們護送著祭遵消失在幽深曲折的山道中,來歙明白以後隻能獨自一人承擔這沉甸甸的重任。從這一刻開始,來歙開始了他人生舞台上最華麗的演出。
建武八年春,來歙率領兩千漢軍從長安出發,自汧縣西側穿過,穿越番須(山穀名,今陝西隴縣北),在回中(今陝西平涼附近)掉頭向西南勾了一個大彎,?從安化峽道(又名雞頭道)穿越大小隴山,直插?略陽。這條詭異的行軍路線,避開了“番須口”至秦嶺北坡的隴軍防線,從奇險無比的安化峽地翻越隴山,完全出乎隗囂和王元的意料之外。如果我們在地圖上畫出這條奇襲路線,我們會發現,來歙的行軍路線就像一個被拉長的問號,這個巨大的問號覆蓋在隴山之上,涇渭之間,以嘲諷的姿態俯視著那不可一世的十萬隴軍。
來歙帶著區區兩千人,在雄奇蒼茫的隴山山穀中披荊斬棘,伐山開路,憑著頑強不屈的意誌,終於翻越過隴山,悄然來到略陽城下。
夜色中,數千黑影悄無聲息地向略陽城樓逼近。在黑夜中奔跑的來歙臉上充滿自信,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座城池看似堅固,但守軍極少,尤如一個徒有軀殼而無靈魂的巨人,很快漢軍旗幟就將在城樓上飄揚。
略陽守將金梁是幸運的,此刻同僚王元、行巡等人還在風沙漫卷,春寒逼人的崇山峻嶺中枕戈待旦。而他,正摟著女人在溫暖的房中酣睡。金梁是不幸的,因為他的同僚們還能見到明日山穀裏初生的朝陽,而他,這一睡將是永遠。
夜幕中突然出現的漢軍以近乎兵不血刃的代價攻下了略陽城,斬殺守將金梁。奇襲計劃獲得了空前成功,兩千漢軍從十萬隴軍的嚴密防線中穿隙而過,一舉奪下了位於天水腹地的重鎮略陽,把尖刀插到了隗囂的心口上,來歙讓隗囂苦心經營的隴山防線頓成笑柄,讓十萬隴軍頃刻間處於腹背受敵的窘境。
一直憂心忡忡的劉秀聞報,心頭一塊石頭落地,他仰天大笑道:“略陽,囂所依阻。心腹已壞,則製其支體易矣!”
但來歙並沒有被這巨大的勝利衝昏頭腦,他下令在城裏張貼告示,安撫民心,同時積極整修防禦工事,招募士卒,準備迎擊隴軍的進攻。他很清楚,奇襲略陽隻是成功了一半,能否守住這個戰略要點,等到漢軍主力到來,這才是關鍵,而這才是這個計劃最困難的部分。
略陽淪陷的消息尤如晴空霹靂將隗囂震傻了。略陽城雖然不大,但正當秦蜀要衝、陝甘紐帶,是兵家必爭之地,素有“襟喉”、“鎖鑰”之譽。漢軍的這一招如同黑虎掏心,結結實實打在了他的心口上。他實在想象不出漢軍是以何種方式突然抵達略陽城下的,如果可能,他寧願相信這支漢軍是長了翅膀的魔鬼。隗囂不愧為梟雄,最初的震驚過後,他立刻清醒過來。他意識到,來歙敢於長途跋涉以數千孤軍深入隴地,奪取略陽,這隻是劉秀計劃的一部分。接下來,劉秀大軍肯定會乘機發動全麵攻擊,當務之急是要穩固住隴山防線,避免全盤崩潰的風險。隗囂隨即下令,王元設防於隴坻,行巡把守番須口,王盂在雞頭道一線布防,牛邯在瓦亭駐軍,同時遣使立即向公孫述求援。緊緊紮牢了各個險要關隘,隗囂心下稍安。接下來,他要親率大軍來收拾那個膽大包天,困守孤城的來歙。
隗囂親率數萬大軍,直撲略陽。在略陽城外,他又會合了剛剛趕到這裏助戰的由李育、田弇率領的萬餘蜀軍。麵對氣勢洶洶數十倍於己的精銳隴軍,數千漢軍能否守住略陽?孤城略陽能否再現當年昆陽城下的奇跡?
奇襲略陽成功的消息傳回,如同在駐防關隴的漢軍中丟下了一顆炸彈,從長安到漆縣、汧縣,三輔一帶無不歡呼雀躍。吳漢、蓋延、馬武這些將領都是在隴軍麵前吃過苦頭,受過窩囊氣的人,一聽這個消息,痛打落水狗的豪情衝天而起。眾人竟然未等劉秀發令,紛紛帶領本部軍馬都瘋了一般一窩蜂往隴山方向湧去。通向隴山的道路上,到處都是各路急急忙忙想要去搶落地桃子的漢軍,熱火朝天,頗為壯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