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兵以來一直高歌猛進的岑彭突然行不動了,並非舟車勞頓,而是因為撞上了鐵門板,碰見了老對手。川東重鎮江州城堅糧多,掃地大將軍田戎據城而守,堅守不出,企圖與漢軍頑抗。岑彭見急切難破江州,也不與其糾纏,留馮駿率部與其對峙,自己則親領大軍繞過江州,沿嘉陵江北上,攻下墊江縣(今重慶合川),占領蜀地有名糧倉平曲(今重慶合川東),獲糧米數十萬石。這一路漢軍糧草越打越多,軍中夥食愈開愈好。

蜀軍屢戰屢敗,公孫述正兀自在殿內煩悶,忽荊邯求見。“荊卿朝中無話,現來見朕是何意?”公孫述皺眉道。

“臣薦一人,必可守蜀。”

“何人?”

“汝寧王延岑乃當世名將,曾擊敗漢將無數,值此危急存亡關頭,陛下為何不用之。”

公孫述猛然醒悟。

公孫述立即拜汝寧王延岑為帥,督公孫恢、呂鮪等集結重兵於廣漢(今四川遂寧北)、資中一帶。因馬成部已轉入隴西與羌兵作戰,北麵威脅暫時解除,又急調王元軍南下增援,與延岑軍成犄角之勢。蜀軍以重兵在構築了一條自北向南、向東防守的防線。公孫述還是不放心,又命侯丹率二萬餘人拒守江州上遊的黃石(今重慶江津、璧山間),確保其主要防線的側翼安全。

劉秀雖遠在洛陽,但對蜀中戰局洞若觀火。他知道平蜀之戰已進入決定性階段,於是果斷調武威將軍劉尚分兵一部退出隴西戰場,由陽平關南下,威脅成都,以減輕南路岑彭軍的壓力,同時急令吳漢率後續兵馬加速跟進。

雙方大軍雲集,一場大會戰即將在長江與嘉陵江之間的廣闊區域裏展開。

平曲城內,岑彭屏退左右,坐在屋內,一個人靜靜凝視著那卷巴蜀地形圖。

他的眼光從蜀軍重兵集結的廣漢回到自己所在的平曲,又向西南掃去,看到了長江之畔的川東重鎮江州。然後,他的眼睛亮了,沿著長江那條蜿蜒的大河向西掃去,那是侯丹駐軍的黃石,岑彭的雙眼在燃燒,那是智慧與激情的火焰。

岑彭留五萬降兵給臧宮牽製對麵的延岑軍,自己則親率漢軍主力,突然棄廣漢一線的敵軍主力於不顧,轉道折回江州,接著如閃電一般飛速掠過江州城,當田戎還在夢中酣睡之際,數萬漢軍已經沿長江而上,突然出現在據守黃石的侯丹軍隊麵前。

黃石城內,守將侯丹正蒙頭酣睡,睡得很踏實,哈喇子流了一枕。親兵連滾帶爬衝入府中搖醒侯丹:“將軍,大事不妙!”“唔,除了城破還能多大事。”侯丹一掌拍開親兵手臂,翻身繼續呼呼大睡。“漢軍已攻入城中。”“什麼?”侯丹一個激靈,睡意全無,反手便一大耳刮子,“此地如何有漢軍?謊報軍情老子宰了你。”可憐的親兵捂著腫處,哭喪著臉:“屬下也不清楚,將軍快走吧,再晚來不及了……”

“漢軍究竟從何而來?”直至侯丹氣急敗壞逃出城外,仍疑惑不解。

岑彭眼中的火焰越燒越旺,他情不自禁地俯下身,熾熱的手指滑過冰冷的竹簡,在那卷地圖上沿著長江繼續蜿蜒向上,手指所向,一個個蜀中重鎮映入眼簾:江陽、僰道、南安……

繞開蜀軍主力的漢軍精銳之師在岑彭的指揮下猶如在四川盤地內縱情舞蹈。數萬漢軍如鬼魅般瞻之在左,忽焉在右,晝夜奔襲,沿途蜀軍望風而降,接連攻克江陽(今四川瀘州市)、僰道(今四川宜賓市)、南安(今四川樂山市),直達岷江之畔。望著滔滔而去那碧綠的岷江水,岑彭意氣風發,執鞭遙指成都,迎著漫漫江風,高聲道:“公孫述小兒,吾不日將取你項上人頭!”數萬漢軍歡聲雷動。

看著地圖的岑彭笑了,他還是第一次笑得如此燦爛。一個拚殺沙場的將軍畢生所願就是能在戰場上書寫出一段前無古人的傳奇,他知道他已經做到了。他的手因為抑製不住的激動微微顫抖著,沿著岷江北上,他看到了武陽(今四川彭山縣東)、廣都(今四川雙流縣東南),隨後他的手指重重地在標記著成都的那個圓圈上點了點。大事成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