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達聶拉木之前,視野所及都是茫茫白雪,仿佛是天盡頭,除了極少的寨子和邊防軍的駐紮哨所,這裏基本看不到生命的跡象。夏老師說往北就是阿裏,那是我一直向往的地方,始終沒找到合適的時間去深入那個天荒地老之所。過了聶拉木邊檢站,視線裏的景物很快就發生了變化。漸漸有了村莊和綠地,突然有了峽穀,突如其來的蔥鬱刺激我們的眼球,還沒適應過來,幾條銀練似的瀑布又從蔥綠之中突圍而現,飛天而降。
這短短的一個小時,海拔從5000多米一直降~J2000米,而再下麵的尼泊爾僅為60米。地勢自上而下迭次降低,氣候從寒帶、寒溫帶、溫帶、亞熱帶、熱帶發生快速的垂直變化,這種地質形態在全世界都是少有的。
坐落在半山腰的樟木口岸一早便開始忙碌起來。過兩天便是尼泊爾的重要節日——德善節(Dasain),慶典長達10天。中尼邊境一路上都是運送過節貨物的大卡車,還有一大群從西藏趕過去的山羊,當然,它們並不走海關,而是由兩三個尼泊爾人翻山越嶺押運而來。很快,這些可愛的動物便會在德善節中被搬上祭祀台,成為印度教祭祀的供人。同車從拉薩過來的劉叔十幾年前就在尼泊爾參加水電援建工程。後來就留在加德滿都做邊貿生意。聽他說在這裏換彙比在加都高,我便把兜裏所有的人民幣按1:9.21的彙率換成了尼泊爾盧比。其實在此時,我開始有了從尼泊爾過境到印度的念頭,雖然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地在第三國簽證,但還是又返回銀行取錢換了部分美金。
徒步走過邊防口岸,碰到中央電視台的一個攝製組,扛著機器,背後浩浩蕩蕩地排著七八輛有央視標誌的越野車。我一頭的藏式小辮吸引了他們的注意,有個人過來和我聊天,我發現他手裏拿著個小型機器,用衣服半掩著,他是怕我看到鏡頭會緊張。但他沒想到,我曾經跟他是同行,也扛攝像機到處采訪過。邊境簇擁著許多尼泊爾人,大部分是婦女和孩子,據說都是來偷偷走私一些衣服,比如牛仔褲之類的。在邊境碰到專門載客跑樟木到加德滿都的達瓦,他開一輛1988年原廠出產的二手豐田62,於是我們將所有的大背包都放到達瓦的汽車頂上。車過樟木口岸,山路窄小而且九曲十八轉,坑坑窪窪,車子一直處在蹦蹦跳跳、左右盤旋的狀態。開著豐田62的達瓦很靈活地兜兜轉轉,似乎對這輛二手買來的車天天開這種路況還沒有顛散架很是滿意。一路上驚心動魄地看著一輛輛TATA公交大巴,車裏坐滿了人,沒關的門口掛著人,車頂上還坐著人,從我們身邊呼嘯而過。剛從川藏南線到西藏一路過來,艱難的山路走過不少,但這種景象還真是罕見,頓覺眼界大開。尼泊爾司機的技術看來比中國的司機要高明多了。
一路要開過十來道政府部隊的哨卡,到處有全副武裝的政府軍,還有鐵絲網的路障和軍事用的沙包袋壘成的工事。每個哨卡達瓦都要下車登記,我們也要出示護照。不過對於給尼泊爾經濟帶來巨大外彙收入的遊客,尤其是中國人,士兵們還是很客氣。“前段時間在這裏發生動亂,死了20多人呢。現在遊客都少了很多了,很多國家都把尼泊爾列為不宜旅遊的國家。真希望不要再引起社會動蕩,這半年我的收入少很多了呢。”達瓦說著很難過。
40多歲的達瓦是尼泊爾籍的藏族康巴人,出生在四川的甘孜州。13歲跟著同鄉朝聖到拉薩,後來又跟著一幫流亡藏人翻雪山跨平原去了印度。在印度援助藏人的學校學習英語、印度語和尼泊爾語。由於他的中文和藏語都很熟練,從學校出來後當過幾年翻譯,攢夠了錢就買了這輛二手的豐田,專門跑起了每天從樟木到加德滿都的往返生意。由於他有極強的語言能力,以及康巴漢子的勤快和精明,他顯得比其他跑這條線的尼泊爾司機受歡迎多了。
“你可能認為我是個很壞的人吧?我有兩個老婆。”當問起他的家庭,達瓦很不好意思地說,臉都紅了。
“第一次結婚的時候自己還不懂事,後來很難過得到一起,但你知道,在尼泊爾或者印度,離過婚的女人會很慘。所以還一直跟著,帶著個孩子。現在的太太很年輕,也有個兩歲的孩子了。”
“小太太漂亮吧?你肯定是見異思遷。”我同他打趣。
“漂亮”,達瓦的臉更紅了。“對我很好呢。”
“去年我回去過四川。變化好大,完全認不出來了。”聽說我是他的四川老鄉,達瓦很興奮。
“媽媽已經好老了,這麼多年不見,她還是一眼就認出我來。我後來走的時候,都沒敢讓她來送我,怕她太傷心。今天看到你,又想起家鄉了。”
達瓦還記得幾首小時候唱過的歌,但也許是後來在印度讀書時的藏人教的,《康定情歌》、《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陽》……車子一麵走著,我一首首地陪他唱著,大聲地唱著,歌詞他記不太清楚了,但曲調流暢,他的聲音雖然有點沙啞,但仍然是康巴漢子高亢的嗓音。這是高山草原上才有的嗓子。
“不能唱了,再不能唱了,再唱要流淚了。”達瓦沙啞著說。我的眼睛也紅了。
這時已近黃昏,天空映襯著喜馬拉雅冰雪絕嶺的雄姿,數座七八千米的雪山在夕陽的映照下呈現一片絢麗的金黃。應該是珠穆朗瑪、洛子,還有馬卡奴吧,我一座座地辨認著。雪山映襯著尼泊爾鄉間蔥綠的山頭,一棟棟紅色的黃色的小房子掩映其間,恍惚如在北部歐洲。
慢慢地,人開始多起來,道路開始擁擠起來。燈更多更亮了。散亂的街頭響著印度風情的音樂。
加德滿都到了。
“旅遊小貼士”
從西藏的樟木入境時,樟木口岸早上9:30開關。從拉薩乘吉普車到樟木需2~3天,每人分攤300~350元。從樟木中國邊檢口岸下到友誼橋約8公裏,落差有百多米,可以步行也可以搭車,不少人徒步走這一段。一過中國邊檢口岸就有很多拉客仔做搭車生意,開價高得離譜,一般每人車資不超過人民幣20元。過了友誼橋即是尼泊爾科達裏邊檢處。科達裏很小,除了邊檢處就是幾家餐廳,可一邊在餐廳用餐(每人約人民幣10元),一邊等往加德滿都的汽車。從科達裏到加都公路雖然不算好,但比相鄰的中國邊境上的要好,車程4~5小時。其中科達裏到巴爾比斯段約30公裏,路況很差,過後到加都的路況很好。當地長途汽車每人300盧比,包小轎車約2000盧比,車子既小又舊,路上修車是常事,車尾箱很小,沒行李時車子可以坐4個乘客。如果沒有車直達加德滿都,可以先坐車到巴爾比斯,再換車可到達。
可在此地換彙,比加德滿都要高。樟木街頭很多西藏人專門換彙,街上也有中國銀行和農業銀行。
若在樟木口岸包車的遊客,推薦常來回樟木口岸和加德滿都的尼泊爾籍四川司機達瓦,會中文、英語、藏語、尼泊爾語、印度語。達瓦聯係電話:9851070588。
2、萬千神佛背麵的加德滿都
進入加德滿都已經晚上9點,但尼泊爾和中國有2小時1
5分的時差,所以,此時的加德滿都不到7點,泰米爾(ThameI,外國人聚居區)正是人頭攢動、燈紅酒綠時。
20米左右寬的街道兩旁是各種風格各種色彩的房子,掛著七彩斑斕的廣告燈箱,兩旁是一家家燈火通明的商店,掛著琳琅滿目的商品:披肩、銀飾、地毯、服裝、燈籠、唐卡、圖書和卡片。更不用說還有很多點綴其間的咖啡和西餐廳,昏黃的燈光散發著溫暖而曖昧的氣息。一進泰米爾我就被迷住了,我喜歡這樣的街道——事實也證明,我在這些商店和露天咖啡館之間流連,浪費了在尼泊爾停留的大部分時光。
隻有我這種不思進取的人才會天天賴在泰米爾曬太陽。其實,小小的尼泊爾就有7處世界文化遺產,都集中在加德滿都穀地附近。傳說在混沌初開的遠古時代,加德滿都穀地是一個大湖,湖麵上生長著一朵奇異的蓮花,散發著令人敬畏的光華。前來膜拜聖跡的人愈來愈多,來自中土的高僧文殊菩薩,希望這朵蓮花能在穀地綻放,於是用手中的智慧之劍在山背上劈開一個豁口,讓湖水排出,這便是加德滿都穀地的由來。
加德滿都穀地的三個重要城市——加德滿都、帕坦(Patan)和巴克塔布爾(Bhaktapur),曆經數代王朝的興衰,一直是尼泊爾的政治和經濟中心。它們見證了這個國家的風雲變幻。直到1768年,三個古城被高卡人統一,建立了夏哈王朝。
三個古城的杜巴爾廣場是其中最輝煌的代表。很多遊客都喜歡在這裏流連,每一棟廟宇都透著曆史的凝重氣息。古城帕坦建於公元299年,與尼泊爾的首都加德滿都毗連,中間僅隔一條河。從1
5世紀末至18世紀60年代,它是獨立的帕坦王國的首都。這裏建築曆史悠久,氣息凝重,它的廣場與加德滿都相比雖然沒有那麼開闊,但顯得更精細更古老。廣場上全部用石塊砌成的黑天神廟,被譽為“尼泊爾建築藝術的奇跡”。而另一座古城巴克塔布爾,地理位置相對偏遠,它蘊涵了更加濃鬱的人文氣息,黃金門和55扇精致的孔雀窗,都讓人歎為觀止。而進入巴克塔布爾的每一條老街都仿佛進入了一條穿越時空的隧道。
其實中國也是一個有著幾千年手工工藝傳統的古老國度,精美的木雕處處可見,在杜巴爾廣場,用桫欏木雕刻出的廟宇,其繁複精致的工藝簡直令人歎為觀止。
比起在杜巴爾廣場流連,我更願意鑽進帕坦的小巷,這裏沒有擁擠的遊客和兜售貨物的小販,賣著做工精美的銅器或佛像的商家也就是把門開著,除非我開口詢問,他們一般都隻是在一旁友善地默默地看著我。拐過一個幽深的巷子,你會被一些奇怪的香味吸引,低矮門楣的小店裏,油鍋上正煎著小煎餅(Bara),還有黑糊糊的牛舌頭,用油煎得香香的。當然,這個牛舌頭是水牛的,不是黃牛的(黃牛是濕婆的坐騎,在尼泊爾和印度都是聖牛)。低矮的屋子裏坐著些尼瓦爾(Naw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