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們的報複也馬上來了。來得特別快,竟讓我猝不及防,竟使我毫無準備。
那是一個晚飯後。
記得很清楚,是春天。
春天校園裏的樹都綠了。北方的樹的新綠嚇死人的,憋了一冬天,冬天又很長,半春了還像冬,還不讓綠。但終於也暖了,大半春了,陽光明媚。那晚的晚飯後晚自習前,我還特意在校園堤上跑了一圈。跑得很暢順,彈跳有點高,跑著彈,彈著跑,能夠著堤樹的新綠之葉,能摸著堤樹的高挑之梢。
但,這樣的好時候,好時刻,他們那些王八蛋們以黃日三老師和班長吳得得為首的那些王八蛋們,不讓你高興,不讓你快活,不讓你春光明媚,不讓你春暖花開,不讓你春風得意,春情萌動,春風拂人,春風滿麵,春蘭秋菊,春樹暮雲,春風化雨地開心,好。
他們合夥地製造事端。
晚自習了。同學們都往教室跑,我還窮積極,先到。
而班長吳得得竟也到了。
後有個把同學也先到了。
吳得得忽然關門,關了左右兩個門。關後又插好,插銷插牢實。然後打開窗,然後逃跑了。
(注:我們的教室都是平房。農村那時找不到樓房。所以吳得得逃跑很容易,推開窗戶逃跑了。他同時還拉別人跳窗別人逃。)
我還在愣神兒之時,教室門“咚咚”響了。同學們要自習,晚自習入教室,進不來,當然敲,敲不開自然捶。
但我不開。他班長插的,與我何幹。
但同學們起哄了。吳得得又跑到前門口叫同學們起哄,同學們開始撞門,吳得得鼓動著同學們撞門——
薄薄的木板門哪經得住同學們真撞。細細的鐵插銷,頃刻兩截。門板還撞破一個洞,門軸兒還撞壞半個腳。
這還了得。整個教室就我一個人。
不是我搗的鬼,誰搗的鬼?
不是我插的閂,誰插的閂?
不是我故意關門,誰故意關的門?
吳得得為保護現場,吳得得為抓住現行,當然馬上把黃日三牽來了,像牽條狗樣牽來了。當然了,別抬杠,你說請說叫也可以。反正那天我的感覺是牽,吳得得牽著黃日三的衣袖,急迫迫地,生怕我跑了似的,生怕現場不在了似的——
黃日三就來了,像狗一樣被牽來了。
牽狗馬上變成了惡狗。
惡狗馬上撲人咬人。
黃日三二話不說,劈心給我一拳,我一躲閃沒打著他又借勢大喝一聲:“站好!”我不及防,剛落身站定,他平腿一腳,踢得我腳踝處火辣辣疼——疼點沒什麼,再疼一點也不在乎。在乎的是冤枉,在乎的是麵子,當著全班同學的麵。
我不能申辯,申辯無用。
一股熱辣辣的淚水似要奪眶而出。
“不能哭,哭是熊蛋,峪叢你隻要哭,以後就沒臉做人了,你個混蛋、王八蛋,挺住,挺住,混蛋王八蛋——”我罵自己,但將眼光看著吳得得和黃日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