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拷問般熱辣辣的陽光,就算拉上窗簾也抵擋不住熱浪。至於窗框,則是光用手碰到就快被燙傷了那般火熱。
從教室外乃至於校園裏,陽光都正在熱情地舞動。就初夏來說,實在太過炎熱了。不,一旦到了這種地步,倒不如用「酷熱」來形容還較為貼切吧?
……本校也該考慮安裝空調設備了。
天花板上的電風扇徒勞無功地運轉著。潔西卡·雷賓迪亞老師一邊斜眼看著電風扇,一邊吐出帶有倦意的歎息。
是因為炎熱,還是因為夏季長假即將到來的緣故呢?從講台放眼望去,學生們毫無例外地全都癱在桌子上。暑假前的聯合測驗也已結束,目前的確是最無心上課的時期。
「對了,大家都已經決定要專攻什麼顏色了嗎?」
用手撥開因汗水而貼附在額頭上的劉海,潔西卡交抱著手臂走下講台,靠近坐在最前排座位的學生。
「澤塞爾同學,你呢?」
她拍了拍正如劃船般身體搖搖晃晃打瞌睡的學生肩膀。那名學生慌慌張張地撓著頭,似乎是醒過來了。
「討、討厭啦,老師,我當然是選紅色不是嗎!」
是為了要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吧,那位學生漲紅著臉大聲回答。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澤塞爾同學一向喜歡紅色嘛!」
「因為它看起來最搶眼了對吧?而且使用火的名詠實在是酷斃了!」
在配合手勢說明的學生身後──
「還沒學到教訓啊?嘴上這麼說,但是上次你把手伸進火堆裏,結果燙傷了。」
坐在澤塞爾後麵,戴著眼鏡的學生開玩笑地這麼說。教室裏的每個角落都爆出了響亮的笑聲。
「那、那麼,米拉同學你選什麼顏色?」
潔西卡開口詢問,以免這兩個人開始吵架。那名學生一邊調整眼鏡的位置,一邊說:
「『生命於其體內蘊含了海洋』──我選藍色。因為生命是從水裏誕生的。從那樣的水當中擷取出東西來,我認為是非常具有深刻意義的行為。」
米拉同學你也一樣啊,雖然嘴上這麼說,但是上次差點就在遊泳池裏溺水了不是嗎?潔西卡一邊掩飾內心的苦笑,一邊將視線移到坐在他身後的女同學身上。
「安妮,你呢?」
「我、我嗎?」
回答的聲音顯得慌亂,少女羞紅了臉。
「是啊。你想專攻哪一種顏色呢?」
「我、我選那個……白色,因為我想詠喚出飛馬……」
說到「飛馬」,在白色名詠式當中也算高難度。雖然是個文靜內向的少女,不過安妮總是確實地訂定自己的目標。事實上,在這次的聯合測驗中,她的成績應該也是名列前茅。
「如果是安妮的話,一定能夠詠喚得出來。重要的是要有那份心。因為若想進步,最重要的就是要有『想詠喚出來』的心情。」
看著依然漲紅著臉的少女點頭之後,潔西卡開始逐一詢問全班同學相同的問題。
在剩下最後一個人的時候,最多人選的是一開始就提到的紅色,第二名則是藍色。第三名是人數差不多的綠色和黃色。相反的,白色沒什麼人選。這可說是在中學當中典型的人氣排行。
──好了,剩下一個人,可是……這個人才是問題所在。
其他學生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教室內開始出現些許騷動。
潔西卡將視線移向最後一排、那位坐在教室角落的少女。顏色有如濡濕羽毛般的長發及肩,就思春期的女性來看,這位少女的體型稍顯纖瘦。
「伊芙瑪麗,你是選……呃,『那個』吧?」
「是的。」
伊芙瑪麗──被這麼稱呼的少女理所當然地點了點頭。
「我想要學習的是『夜色名詠』。」
才剛說完,圍繞在她四周的學生便哄堂大笑。
「哇,還是那句招牌台詞啊!」
「還是這句話,伊芙你真頑固!」
總之,有人大喊,有人和朋友相視而笑。雖然反應各不相同,不過共通點是都有些瞧不起這位名為「伊芙瑪麗」的少女發言。
「好了好了,大家稍微安靜點。」
讓嘈雜的教室安靜下來之後,潔西卡再度麵對少女。
「……呐,伊芙瑪麗,你對其他顏色沒有興趣嗎?」
「沒有。」
少女微微眨了眨眼。那個顏色的名詠式並非高中的選修顏色。說得更清楚一點,那種顏色的名詠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艾爾法多名詠學舍,就是這所學校的正式名稱。
就如其名,這所學校的學生是以習得「名詠式」這種技藝為目標。名詠,也就是詠喚對象之名。在心中描繪想要見到、想要詠喚出來的事物,藉著讚美其名,將對象召喚到自己身邊來的技藝。其特征是「分色」。
自然界中,人眼所能分辨出來的「顏色」,就是所謂的可見光光波。換句話說,同色的物質就擁有相同波長的光能量。一言以蔽之,名詠式就是利用「有相同能量」這個共同條件來傳送物體的技術。
「Keinez」(紅)、「Ruguz」(藍)、「Surisuz」(黃)、「Beorc」(綠)、「Arzus」(白)。
一般來說,名詠式是由五種顏色所組成。構成可見光基礎的七色當中的四色,再加上白色之後的這五種顏色,就是現存的名詠式。
目前,除了這五種顏色之外,其他顏色的名詠式並不成立。就算全世界的學者競相研究挑戰,但要確立這五種顏色以外的名詠式,目前依然被視為不可能。
然而這名少女打從進入中學以來,便堅決不改變自己的主張。緊稱「夜色名詠」存在的主張。
「……這樣啊。不過,能夠清楚知道自己想做的事這點很棒喔!伊芙瑪麗。」
明明遭到班上同學那樣的嘲笑,但是這名少女卻毫不動搖。如果光就這點來給予評價,這名學生算是非常成熟;然而就「絕不更改自己的主張」這點來說,卻又顯得孩子氣。總之,她是個難以捉摸的學生。
「夜色名詠」是什麼呢?身為幾任老師的潔西卡一再詢問過她,可是她卻隻給了些不著邊際的答案。
突然間,教室裏響起了第五堂課結束的鍾聲。
最後一堂課的結束,讓潔西卡鬆了一口氣,理由是可以不必再繼續忍受像是要融化身體般的酷熱,同時也不必再應付這名少女了。
「今天的課就上到這裏為止。我今天還要開會,因為現在得馬上過去才行,所以就不開班會了。除了負責打掃的同學之外,其他人可以放學了。今天要留下來負責打掃的同學是伊芙瑪麗和彼伊喔。」
教室裏因為準備放學而略顯混亂。在稍稍觀察過學生們的狀況之後,潔西卡轉身走向教室的門。
2
寂靜、悄然無聲的教室。唯獨告知放學時刻來臨的鍾聲震動了鼓膜,從窗戶照射進來的灼熱夕陽覆蓋了整個視野。
將掃帚放進破爛不堪、連生鏽的釘子都已冒出的木製收納櫃中。
少女並未按住在微風中飛揚的頭發,獨自眺望著窗外的景色。
──嗚哇,還是那句招牌台詞!
──還是這句話,伊芙你真頑固!
總是……總是這樣。
總是被嘲笑,總是被瞧不起,不管是教室裏的同學還是級任老師……不,身邊看到的所有人都在嘲笑自己,接著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