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1部分(3 / 3)

他雪白的製服被夕陽染紅了──當發現自己直盯著那名少年看,連這種不重要的事都注意到了的時候,伊芙瑪麗猛然回過神來。

……不知不覺間,胸口的心髒跳得好急。

甚至有種自己的心跳會被他察覺到的錯覺,伊芙瑪麗強迫自己用力按住胸口。

要是不這麼做,就會有一種宛如內心都被這名少年看透的錯覺。

「換句話說,你有著不惜放棄穩定的未來也想要完成的工作。以此推論,我也不得不相信夜色名詠這回事啊。」

「……即便如此,你到底想說什麼?」

他慢慢地將視線轉回來。

到目前為止,少女等的就是這句話。用這副嗓音說出的:

「就像你想成為夜色名詠士一樣,我也有我的目標。」

從促狹的神情一變,像是有點靦腆、有點害羞──他的臉上浮現了平常在教室裏不曾有過的表情。

在注視著他說出這句話的期間,內心湧現一股奇妙的心情,就連自己也無法理解。

「就像你想成為夜色名詠士一樣。」

因為當他如此宣告時,他的雙眸之中沒有一絲瞧不起的神色。

班上的朋友和老師,到目前為止見過的所有人,都像是看不過去那般,咧著嘴唇露出苦笑。可是,這名少年卻非如此。

──你真的相信我說的話?

直到此刻,應該都隻覺得厭煩才對。但是慢慢地、一點一點地,心跳逐漸加快,而且那並非不愉快的悸動,而是平靜沉穩的跳動。

「你說你有目標……是指什麼?」

從幹燥的雙唇裏,好不容易才擠出這幾個字。

「喔,看來你終於有興趣了。」

「……如果要賣關子,那你可以不用說了。」

「啊,等一下、等一下!」

在少女即將調頭離開前,他邊忍住苦笑邊慌張地回答。

「我的目標是虹色名詠士。」

「虹色?」

這個不熟悉的單字,讓少女不由得說出口並反複思索。

「嗯,我並不打算像你一樣,構築新的名詠式。我要徹底精通『Keinez』(紅)、『Ruguz』(藍)、『Surisuz』(黃)、『Beorc』(綠)、『Arzus』(白)這五色,全部合起來的話,不就像彩虹的顏色嗎?那就是我的目標。」

「太亂來了。」

歎了一口氣,少女誇張地對他聳了聳肩。

還以為他要說什麼呢,沒想到居然會說出這麼荒謬的話來。

就一般的情況來說,光是要通曉一種名詠色就要耗費十年以上。即使學會了紅色,但是接下來的藍色和之前學過的要領是完全不同的,這就是名詠式的特征。

雖然被統一歸類在名詠這個範疇之下,然而每一種顏色的理論體係都有著完全不同的內容。正如他所說的:「構築出理論……難不成你打算就照既有的顏色來進行?」這句話,當然也包括了這個含義。

就算耗費十年的時間學會了一種顏色,但是到時候體力和腦筋的靈活度理所當然都已經變差。就現況來說,學會三種顏色就已經是極限了。

「就算你成功了,到時候你也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公公了。」

少女對他展露出混雜了揶揄的微笑。

「會嗎?我倒覺得跟你的挑戰有得比呢。」

「我不會變成老婆婆的,反正在那之前我就已經死了。」

順勢說出了這句話──

……糟了。

伊芙瑪麗立刻感到後悔。

……我怎麼會做出這種蠢事。

不打算對任何人說的話,居然會因為一時的感情用事而說了出來。

伊芙瑪麗知道自己的表情苦澀而扭曲。因為太過失態,所以連這樣的表情也隱藏不住。

「伊芙瑪麗……你該不會是當真的吧?」

他的視線和無前回異。

想要移開目光,但卻沒辦法做到。就連身體的一舉一動,都被少年的視線盯住。猶如銳利的刀刃般,若想勉強地拔出來,反而會讓出血更嚴重。

若是說謊就好了。而且少女也很清楚就算被識破是謊言,這名少年應該也不會繼續追問下去。

但是,就算這樣──

「我們家族的人身體向來都不好,每個人都很短命。我媽也在生下我後很快就過世了……我一定也是這樣。我從來沒想過要像你那樣,把五種顏色全部學會。」

回神時,口中已經說出了這段話。

毫無任何虛偽,毫無任何矯飾的真心話。就連開口的自己也製止不了。

──因為這是第一次。

眼前的少年傾聽著自己說出的每句話。

無論是關於夜色名詠或是自己的事,他是第一個認真傾聽自己話語的人。

教室裏的學生、級任老師和周圍的大人,都把自己說的話當成是小孩的夢話,沒有人願意把我當一回事。可是這名少年──

「……老實說,我似乎也已經發病了,已經沒剩多少時間了。所以至少在最後,我想要做些什麼。」

沒錯──夜色名詠就是目標所在。

出乎意料之外,他稍稍移開了視線。

……笨蛋,太老實了!

真是諷刺。因為他的這個舉動,才發現到自己的眼眶濕了。

──我為什麼要哭?是難過所致嗎?

不對。這是一咱怎麼樣的心情?不,若真要說起來,平常我是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哭出來的。

稍稍吐了口氣,少女用製服的袖子擦了擦眼角。

「……你剛剛問我,理論構築是不是完成了吧?有一半左右已經在我腦子裏了,觸媒和名詠門方麵也包括在內,隻不過都還跟幻想沒兩樣就是了。」

拭去流下的淚之後,對方也將視線轉了回來。

「伊芙瑪麗,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你……想透過夜色名詠詠喚出什麼?」

「秘密。」

在尚未回過神來之前,少女爆出了清脆的笑聲。她並不擅長刻意的假笑,很自然地,伊芙瑪麗對著那名少年微笑。

「呐,你認為來得及嗎?」

他沒有回問是什麼事來得及?

「你認為在我活著的期間,能夠完成沒有任何人做過、沒有任何人見過的新名詠嗎?」

她朝少年的方向靠近了一步。

結果,他也跟自己一樣。無法說謊,感情立刻就反應在表情上。

少年明白,毫不猶豫地肯定看來隻像是憐憫。正因為明白,所以無法輕易地點頭,但也無法否定。

既無法點頭、也無法搖頭,時間就這樣流逝──

「要不要跟我比賽?」

他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咦?」

「在你完成夜色名詠之前,我會先通曉五色。再過二十年,不,十年之內我就會完成。所以你也要答應我,會在有生之年裏,讓我看見你完成夜色名詠。」

不可能用十年的時間就完全精通所有的名詠式。說出這句話的本人,應該比任何人都更明白其中的難處才對。

……真頑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