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雖然無法立即相信,不過這名少年的確是在進行夜色名詠。
影子開始變大、變強,逐漸收縮成球狀……
接著,夜迸裂了。
少年低聲地,用假使一開窗就會被風聲蓋過的聲音細語。
夜之歌
──『Ezel』──
一瞬間,房間裏充滿了黑煙。
被詠喚出來的東西不是固體──
「咦?這、這是什麼!等一下……不能呼吸……」
繼蜜歐的慘叫之後,不論男女都隨之發出痛苦的哀號。
被名詠出來的,隻是一點都不稀奇的黑煙。
「咦……怎麼會……不應該這樣才對啊……?」
在慌亂之中,清楚地聽到了奈特茫然的聲音。
是想要詠喚出某種高難度的生物,但卻爆開來了嗎?這是初級者最常遇到的意外。
雖然是物體在燃燒時會出現的粉塵,不過愈是想要呼吸,就會吸入愈多的煙而導致咳個不停。眼睛感到刺痛,就連眼皮都快睜不開了。如果這跟火災時產生的煙是相同的物質,那麼成分大概是一氧化碳和二氧化氮。若是持續吸入這些含碳分子在不完全燃燒時產生的物質,將會危害呼吸器官及中樞神經係統。
得打開窗戶才行!
記得左手邊應該有窗戶才對,不過庫露耶露立刻又重新考慮。不,現在沒有時間去開鎖了。她閉上眼睛,在腦海裏描繪出窗戶的位置。接著站起來,用右手抓緊剛剛坐著的椅子。
……我可不負責賠償喔!
庫露耶露毫不猶豫地,將那張椅子擲向玻璃窗。
5
「已經這麼晚啦……」
瞥了一眼在頭頂上閃爍的星星,庫露耶露加快了腳步。社團活動的練習結束之後,就到學校的福利社去。當添購足夠的醫療用品和雜貨時,已經有些晚了。
……還是有點痛。
隻要碰到右手上纏著的繃帶,就會傳來一種有如觸電般的麻痹感。這是數小時前,在打破玻璃時被碎片割到所受的傷。雖然對日常生活不會造成妨礙,不過到了保健室之後,為了小心起見,還是被纏上了繃帶。
從多用途大廳走到一年級校舍的步行時間大約是十分鍾。雖然圖書館和體育館聳立其間,不過這兩棟大樓都已熄燈。因為早上開館的時間早,所以閉館的時間也早。
白天時滾燙的身體,在夜晚的涼風吹拂下十分舒適。沁涼清澈的空氣,浸透到肺的深處。這份清涼感,令人甚至想要就此沐浴在風中。
……這麼說起來,奈特他怎麼樣了呢?
突然想起這件事,庫露耶露將視線從頭頂拉回到步道上。
在那之後──
當自己打破窗戶之後,充滿實驗室的粉塵就迅速消失無蹤。原本就是失敗的名詠式所詠喚出來的不安定物質,所以現在回想起來,那應該也是可以預料到的情況。
就算這樣,同學裏還是有少數喉嚨痛或眼睛痛的人。
實驗室裏的牆壁也熏黑了,看起來仿佛附著了一整年份的的汙垢。雖然包括自己和蜜歐在內,留下來的學生進行了清理,不過接下來的一個小時裏,奈特一直不停地向大家道歉。對凱特老師、對校長、對全班同學,以及對被窗玻璃割傷手的庫露耶露道歉。
名詠失誤是沒辦法的事。你才十三歲,而且還是轉學的第一天,在那麼多同學的凝視下進行名詠,要成功還比較困難呢。雖然這樣安慰他,不過還是沒辦法輕易地讓他振作起精神。直到一整天所有的課都結束了的放學後,奈特始終低著頭。
一年級的校舍終於逐漸映入眼簾。因為那間實驗室現在禁止進入,所以已經熄燈了。還亮著燈的應該隻有保健室、辦公室以及警衛室而已吧。
沒錯,亮著燈的應該就隻有這些地方。不過……
……那裏是……我們班上?
三樓從裏麵數來的第二間教室。雖然拉上了窗簾,不過裏麵的照明還是透過窗簾的縫隙流泄出來。會是誰呢?
「……不會吧?」
這句低語乘著風,與光一同消失在黑夜裏。
──────
「奈特,可以替我把那個拿過來嗎?」
母親的視線,望向放在相框中的某張照片。
「是這個嗎?」
照片掛在靠近天花板的牆壁上,任憑自己再怎麼伸長了手也拿不到。站在椅子上,拚命伸長手臂之後,手指好不容易才碰到了相框的邊緣。
──這張照片是什麼呢?
說是照片,不過裏麵拍攝的並不是人物,也算不上是風景,整張照片的畫麵是全黑的。如果是近距離拍攝煤炭,就會拍出這樣的照片也說不定。然而,自己實在想不出拍下這種照片的理由。會是因為失焦的關係嗎?但如果是那樣,就沒有必要特地保留下來了。關於這點我一直都很好奇。
「媽,拿來了。」
我將它拿給依然躺在床上的母親。但是,母親並不打算接下它。
「……媽?」
「奈特,那張照片給你。」
母親維持躺在床上的姿勢,稍稍掀起了棉被。
「這是……什麼照片?」
「是特別為了你現在正在練習的名詠,所準備的觸媒。」
真難得,真的很難得,母親以柔和的表情說出這句話。就連平常身體狀況沒問題的情形下,母親的表情也難得有和緩的時候。
「可是,這張照片沒有拍到任何東西啊?」
「因為是晚上拍的,所以很難辨識,不過照片裏拍的是火。」
火?明明是一團漆黑,但這是火?奈特急忙將已經到嘴邊的疑問吞回去,因為自己的母親從來不曾說謊或開玩笑。
「奈特,有一種名詠我還沒有教你。」
不知是否知道這件事,原本盯著天花板看的母親閉上眼睛。
「這是為你而創的名詠式。所以奈特,我隻教給你一個人。」
──────
『為什麼想要詠喚出在下?』
耳邊傳來的聲音,並非是逼問。傳入鼓膜之中的,是純粹感到懷疑的語氣。
『為了詠喚出在下,就連你的母親也花費了數年的時間,這點你應該沒有忘記吧?在下不是現在的你適合詠喚出來的名詠物。』
趴在桌上默不作聲地聽著,可是對方卻毫不在意地繼續說下去。
『在下所在的宿舍和這所學校,就距離來說大約有兩千公尺。不過,距離的遠近和名詠之間並無太大的關係。你應該知道,要透過名詠來召喚在下,這件事本身是極度困難的。』
……那種事我知道。
奈特甚至不想開口,隻在心裏歎氣。
可是我想挑戰看看。自己會的名詠用雙手就可以數得出來。正因為如此,我想盡量挑戰新的名詠式。
「我答應過媽媽。阿瑪你也知道吧?我要讓和媽媽約定好的人看到夜色名詠。」
就像咒語一般,這句話讓對方沉默了下來。
「阿瑪,我問你,媽媽真的有那麼厲害嗎?」
『……沒錯。』
雖然聲音低到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都察覺不到的地步,不過難得這個名詠生物的聲音會顯得如此輕柔。像是感到懷念、像是感到痛心。不過,說話的本人並沒有發現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