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在下唯一認同的名詠者。至少就才能這點來說,她遠超過你。』
──我還沒有得到這隻名詠生物的認同。
話語當中隱含著如此的意義。那是無可撼動、無法隱藏的事實。不過即使如此,心中還是充滿了言語所無法表達的不甘。
『不過,別忘了在下是為了要補足你的才能,才會在你身邊。』
奈特像是被這句話推動了似的,將頭抬了起來。阿瑪就在眼前,就在鼻尖即將碰觸到的距離。既不是站在桌上,也不是站在肩膀上。名詠生物展開了原本收疊在背上的翅膀,飄浮在虛空之中。
「我好久沒看到你飛了。」
『雖然一直待在地麵上也不錯,不過在下似乎快忘記怎麼飛了。』
「不要勉強自己喔。你能飛的時間最多就四十秒吧?」
與名詠生物認真的口吻完全不搭的笨拙飄浮,讓人忍不住想要發笑。
「……可是,如果我沒辦法像媽媽那麼厲害,就表示我一定會給別人帶來麻煩。今天我也害庫露耶露小姐……」
『昨天的小丫頭嗎?不過,就你告訴我的聽起來,我想如果是那種程度的傷,對那個小丫頭來說根本就不痛不癢吧。』
就這一點來說,他畢竟還是名詠生物。自己在意的不光是肉體上的傷,也包含了責任、補償在內。
「不是的。阿瑪你不懂──」
「就跟你說了,我不在意,所以你別放在心上。原本就是我自己要打破玻璃的,不過被那邊那隻高傲的晰蜴批評,倒是讓我心裏有點不平衡就是了。」
「沒錯沒錯,因為你不在意所以……咦?」
女性的聲音突然介入,而且還是熟悉的聲音。奈特急忙回頭,她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右手纏著繃帶的少女,正倚著教室的門站在眼前。
「果然是你。」
覺得有可能所以過來一看,果然沒錯。庫露耶露苦笑地歎了一口氣,走到奈特正前方的座位。
「那……那個……對不──」
一瞬間感到畏縮而不知所措的少年,正想開口的時候,庫露耶露搶在他開口之前,用食指輕戳了對方的額頭。
「不要再道歉了。今天你一直在道歉不是嗎?老是聽你道歉,我會覺得過意不去的。」
「好、好的……」
點頭答應的時候,聲音果然還是很僵硬。盯著他看也太可憐了,於是便漫無目的地將視線移開,結果正巧對上站在桌上的晰蜴。
『小丫頭,在下已經說過好幾次了,在下分明不是高傲的晰蜴──』
「那麼,就是會飛的晰蜴囉?」
『明明都看到在下飛翔了,居然還說是晰蜴……』
對方立刻接口說下去。不過晰蜴似乎是放棄了,猛然垂下頭。這種類似人類的動作顯得出奇可笑。
「對了,我可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喔。」
正在猶豫該怎麼出聲叫喚孤伶伶地趴在教室桌上的他時,就聽到了雙方的對話。他指著看來像是在鬧別扭的名詠生物問道:
「剛剛你說……這家夥是你母親詠喚出來的?」
「……是的。詠喚出阿瑪來、以及從無到有構築出夜色名詠理論。我的名詠式全都是媽媽留給我的東西。」
老實說,這就是庫露耶露無法理解的一點。
夜色名詠。就以這隻快在桌上睡著的名詠生物為例好了,雖然有點討厭,不過卻有著相當高的智能。明明完成了能夠進行如此高度名詠的名詠式,為什麼沒有被認定是第六種名詠色呢?
「因為我媽媽她幾乎沒讓其他人看過夜色名詠。而且似乎打從一開始,她就無意要申請夜色名詠為新的名詠色。」
是因為對名聲不感興趣嗎?可是,那又為什麼要特地這麼做?
「我聽說……是為了約定。」
原本一直坐著的奈特站起身來。手扶窗框,凝視著將自己與外界隔開來的玻璃。
「雖然沒有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不過她曾經告訴過我,她已經和某人約好了。我從我媽那裏一點一滴地學到名詠式,不過……我媽在一年前……」
因為室內燈光的關係,所以應該完全看不到窗外的景色才對。他所凝視的,想必是自己倒映在玻璃上的身影。
「隻要我學習夜色名詠,總有一天一定會見到那個人。我媽是這麼對我說的。既然這樣,那我想,不如來念我媽曾經就讀過的這所學校。」
害羞又內向,是自己一直以來對這名少年的印象。但是庫露耶露現在赫然發現,其實自己錯了。
年僅十三歲就離開故鄉,支身來到這所學校。這裏既是個陌生的環境,同時也沒有半個認識的人,再加上身邊全是比自己年長的學生──然而這一切,就隻是為了要實現和母親之間的約定。
……如果站在同樣的立場,自己能做到這點嗎?
至少在這個年紀的時候,自己滿腦子應該都隻想著和朋友玩樂的事。
「──你真了不起。」
隨著無意識的吐氣,同時說出了這句話。
「你很了不起喔!」
「咦……了不起……?」
因為太唐突,所以似乎令他感到困惑。可是沒關係,反正這就跟我的自言自語沒兩樣。
「我之所以想要成為名詠士,隻是單純覺得『好像很有趣』而已。」
在椅子上坐定之後,庫露耶露翹起二郎腿。
──無聊!還真是有夠平凡的理由!
「我沒有什麼特別想做的事,現在也一樣。一般來說,會讀到高中的人,全都是想成為名詠士,所以才會拚命努力。但是,我連自己想不想成為名詠士都還不知道。」
沒有多想,就選擇了成績優秀的那一門學科的高中就讀。
選到的正好是名詠式──其實,理由就隻是這樣。
不論是利用名詠式經營搬運等運輸業的人,或是純粹探究名詠式理論的人。說到擁有名詠士資格者,實際上所從事的職業種類也相當分岐。自己並不知道同學們是為了什麼,才以成為名詠士為目標。雖然不知道,不過再怎麼遲鈍,也可以察覺到所有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目標而努力。
然而,自己並不屬於其中任何一個。就隻是輕鬆地上課,一天混過一天。心裏一直很害怕,害怕有一天大家會發現這點。
對蜜歐或是對父母都不曾說出的真心話……不,不對,隻是說不出口罷了。或許隻是沒有勇氣在認真努力的人麵前說出這種話罷了。
「我未來真的要走這條路嗎?是不是還有別的路呢?我老是在想這個問題。」
雖然想笑,但自己映照在窗戶上的表情卻還是很僵硬。
類似自嘲的情感壓迫著胸口。有時,蜜歐在自己的眼中看來非常耀眼。她想要成為名詠士,而且事實上,她也不惜為此付出努力。
……跟她比起來,我又在做什麼?
「結果我是個眼高手低的人。什麼都會一點,可是很快就膩了,所以都隻學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