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敗者之王高唱阿瑪迪斯之詩(2 / 3)

「呃,他是費爾納多同學吧?就如米拉所說的一樣優秀,以三年級學生來說,那種程度已經很了不起。對吧,安妮?」

「……澤塞爾,注意一下你自己的服裝!米拉你也一樣,最近老是穿那件衣服。」

女老師以看不慣的表情指責兩人的服裝。有著細致五官的她,穿著有如禮服般,連一絲皺摺都沒有的白色洋裝。

『呣……』

雙方一同望向對方的服裝,過了許久後——

『我喜歡這件衣服。』

異口同聲,有如約好了一般,兩位男老師齊聲開口。

「……就隻在這個時候步調一致嗎?」

在另一邊,是搖頭歎氣的安妮。

「你們之間的互動總是讓人看不膩。」

潔西卡教務主任發出拿他們沒輒的輕笑。

「嗯!不論如何,那名三年級學生前途無量的這點,大家似乎意見一致,不過——」

哲亞緩緩將視線移開。在距離三人組教師一步之遙的地方,站著一名身穿嫩葉色套裝的女性。

「凱特,我可以相信你的話嗎?」

「……呃啊,那個……我自己也沒有確切的證據。因為,我當時陷入了昏迷狀態。」

這位一年級的級任老師,吞吞吐吐地說出不可靠的回答。由於她垂著頭,在陽光下發亮的金發也隨著靜靜搖動。

——沒錯,這次被放在自己桌上的一共有兩名學生的資料。

一位是三年級最優秀的學生,名詠技術及筆試方麵都屬頂尖的優等生。

另外一位是一年級的某位女學生。根據記錄,她在競技大會上的名詠成績平平,而在筆試方麵,就算在一年級學生當中,也是由排名後麵往前數會比較快的少女。

不過——

『校長,您在看了那孩子的名詠後一定會嚇到。』

『那隻名詠生物……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澤基爾及安妮兩位老師同時這麼表示。

那是暑假在臨海學校裏發生的事——隻有一部分的人知道發生在某研究所當中的事件。那時,才剛進入高中半年的少女詠喚出的名詠是——

「雖然有些難以置,不過如果你們說的是真的……」

並未將話說完,哲亞盯著桌上的學生照片看。那是該位學生的入學照片,帶著略微緊張的麵容,坐在椅子上的紅發少女。

——這名少女,是否淩駕了本校所有的學生呢?

「凱特,這位女學生是住學生宿舍吧?」

「是的。」

那麼,她現在也在宿舍裏嗎?

暑假已接近尾聲,正好是返校學生陸續回到宿舍的時間。因此,這名女學生很可能也在宿舍裏。

「潔西卡,首先盡可能召集一年級的級任老師到這裏集合。凱特,你能不能去看看你的學生是否在女生宿舍裏呢?」

距離多雷米亞學院正門再往前走兩百公尺的地方,是片綿延寬廣的草地。當中放置了休息用的坐椅,以及雖然小、但與綠意相映成趣的白色噴水池。不分午休或是假日,是個極受學生喜愛的地點。

蜜歐正坐在那塊綠色的絨毯上,金發在微風中飛揚。

庫露耶露茫然地注視著蜜歐與包圍著她的數名學生交談的模樣。

「拿去,這是《言語分析學》,習題範圍內的瑟拉菲諾音語講解是從二十頁開始。然後,呃……這本是《觸媒認識論》,習題範圍的演繹分析在最後麵喔~~」

蜜歐接二連三從包包掏出厚厚的筆記,放在草地上。

『喔喔——得救了!蜜歐,謝謝你!』

有如飛撲般伸手去拿筆記的,是黑發、身材高挑的少女,以及有著小麥膚色、看似小男生的少女。

「哎呀,多虧了蜜歐。如果沒有蜜歐,我們所有的學分都會被當……不過,就算看了你的筆記,大概還是有一半不懂。」

一臉為難地瞪著筆記,小麥膚色的少女——艾達重新振作般地挺起胸膛。

「呀——真是危險。為了道謝,我請你去餐廳吃東西!」

點頭附和艾達的低語,黑發高挑的少女豪爽地拍了拍蜜歐的肩膀,她是桑吉絲。艾達專攻「Arzus(白)」,桑吉絲專攻「Surisuz(黃)」,兩人和庫露耶露是同一間教室裏學習的同學。

「真的?我要吃聖代!」

當事人神色一亮地露出微笑。

「……啊,那個,蜜歐小姐……」

一直望著這幕景象的年幼少年,吞吞吐吐地開口。有著夜色發色及夜色雙眸的少年——奈特?耶雷米亞斯,以十三歲之齡轉入十六歲以上學生就讀的這所學校,是個學習異端名詠色「夜色名詠」的少年。

雖然給人的整體印象還帶著稚氣,不過他對名詠式的態度可稱之為純白般地直率,關於這點,有時甚至令庫露耶露感到無比耀眼。

「能不能替我看看這個?」

緊抱自己的筆記,他以懇求般的眼神直盯著眼前的少女。

「對了,奈特要交曆史學報告吧!可以啊,我幫你看看,筆記借我一下。」

「好、好的,謝謝你,因為我是第一次寫報告……」

「不客氣、不客氣。先不說這個,奈特你也吃零食啊~~我買太多了。」

蜜歐一邊這麼說,一邊將放在廣場上的零食朝自己嘴裏塞。

……蜜歐,你這個人真是的。

望著這群人的樣子,庫露耶露偷偷拭去驚愕的汗水。

蜜歐,你還真是個可怕的人。

不隻是自己選修的課,課餘之際居然還完成了其他學科的習題。自己專攻色的「Beorc(綠)」就不用說了,就連「名詠式總論係統」這個項目都做得完美。蜜歐不愧能夠大言不慚地說K書和閱讀是自己的

興趣,她在理論方麵的知識並非一知半解。

就奈特的報告來說也是如此。吃著零食的手並未停下,就隻有眼睛以飛快的速度掃過一行行文字,而且,依然維持笑容可掬的表情。

「奈特,這裏的表達方式或許再修改一下會比較好喔~~」

「咦……啊,真的耶!你說得沒錯,我再重新寫過。」

——該怎麼說呢,已經是超越「了不起」程度的怪人。

就在自己以溫暖的眼神注視著這樣的交流之際……

「對了,庫露耶露?」

艾達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肩膀。

「嗯,怎麼了?」

「呀,我有些納悶,庫露耶露在暑假大家回老家去之後,都在做些什麼?」

……心頭一驚。

與自己相同,眼前的奈特在一瞬間停止動作。

「我?我也回老家去了。」

在以眼角餘光捕捉他動作的同時,庫露耶露盡可能表現出平靜的表情。

「不過,你為什麼問這個?」

話鋒剛落,艾達就滿不在乎地笑出聲來。

「啊哈哈,這樣啊?呀,因為就庫露耶露的個性來看,我猜你搞不好整個暑假都陪著小奈特也說不定,所以跟桑吉絲打了賭,我賭你會留下。」

「咦……那、那個……」

就在夜色少年慌慌張張想要開口說話前……

「怎麼可能!就算是我,暑假期間也有一、兩件事要辦啊!」

庫露耶露對她搖了搖頭,還加上苦笑及揮手。

察覺到奈特的眼神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於是悄悄對他眨了眨眼。

——其實,她還真的說中了。

在菲迪路利亞的暑假輔導結束後,艾達和其他朋友們回到老家之後——

獨自留下的庫露耶露和無法回到父母身邊的奈特留在宿舍,一直在一起進行名詠式練習。

「啊,可見暑假的這件事要保密喔,就連蜜歐或艾達也不能說。」

「……好,好的。」

萬一被班上的同學知道,一定又會傳出無聊的流言。一旦被老師知道,或許會因風紀等問題被叫到老師辦公室去。因為有著這層顧慮,因此兩人說好,對外一致表示「庫露耶露回鄉下去了。」

「我才要說艾達你呢,你又曬得很黑,是不是到海邊去了?」

「……才不是!一整天都跟我老爸在進行長槍特訓,就連交男朋友的時間都沒有。」

表情沮喪的艾達用力握手。

「我家那個老爸,都已經一大把年紀了還那麼拚命。什麼持槍方法不對……真要說起來,就是我保養長槍的方式錯誤啦……每件事都要挑剔!」

像是打從內心感到疲累般,她無力地垂下頭。

此時,校舍旁的擴音器傳出熟悉的聲音。

——以下是尋人廣播,請叫到名字的同學盡快到校長室來——

……咦,明明是暑假期間還廣播找學生?

庫露耶露心裏對突然響起的校內廣播感到納悶。

「這聲音聽起來,是我們的級任老師凱特老師吧?」

這麼說的,是依然一臉茫然的蜜歐。

——一年級學生,專攻「Keinze(紅)」的庫露耶露?索菲尼特——

——被叫到名字的同學,請盡快到校長室來。重覆一次——

……咦?是我?

會不會是聽錯了?庫露耶露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剛剛被叫到名字的人,是庫露耶露小姐嗎?」

奈特不解地仰望自己,換句話說,自己果然沒有聽錯。

「一年級學生,專攻『Keinze(紅)』,而且還是凱特老師所做的廣播……唔——嗯,果然像是要找庫露露。」

蜜歐毫不在意地歪著頭。

「可是……我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要被叫到校長室的事啊。」

「庫露露,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壞事?」

……蜜歐,別說得這麼難聽!

遲到次數全班第一?呀,怎麼可能!從沒聽過因為那種程度的事而被叫到校長室去。

「……你死心吧,庫露耶露!」

「啪!」地一聲,肩膀上落下一隻手。

回頭一看,桑吉絲正緩緩地從眼中刻意擠出淚水。

「雖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壞事,不過安心吧!不管你步上了再怎麼邪惡的道路,我們都還是你的朋友,所以——」

「……所以?」

「所以,這種時候你就下定決心,安心地退學吧!」

「別說那麼不吉利的話!」

「啊,好痛!」

庫露耶露緊握拳頭敲了一下她的頭。

真是的,會有什麼壞事……不過就是剛剛想到,遲到次數全班第一的那件事。還有就是,即使用客氣的說法……期末考的成績也不太理想。

可是,除此之外就沒有了,我什麼都沒做!

「……啊——啊,雖然不怎麼想去,不過我還是去一趟吧!」

「好的,我們會替你撿骨。」

……奈特,雖然不知道那是誰、在什麼時候教你的話,不過那種說法不太對喔!

突然發現,有兩名在一旁微笑看他說出這句台詞的問題兒童。

「桑吉絲、艾達,是你們教奈特這種奇怪的話吧?」

『咦?我、我們什麼都沒做啊?對吧?』

兩人果真神情有異。一如所料,果然是這兩人所為嗎?

——為什麼老師不找這兩個人,而是我被叫去呢?

庫露耶露一邊歎氣,一邊朝校長室走去。

那麼,她會不會聽到校內廣播呢?

凱特背靠著身後的牆壁,一邊望著置身校長室裏的老師們。

庫露耶露並未外出,而是待在女生宿舍裏,這一點已經經過宿舍裏的學生住宿名冊獲得確認。若無其他意外,接著隻要等她出現就行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校長準備的課題也太強人所難了。

坐在老師們中間的老人凝視的,是鋪在這個房間裏的鮮紅地毯。他該不會要求一年級學生,完成跟剛剛三年級學生相同的課題吧?

走廊上響起微微的腳步聲。

在發出生鏽的「嘰」一聲後,校長室的門打開,出現在那裏的是紅發飄動的高挑少女。與發色相同,製服的衣領上也繡著「Keinze(紅)」的顏色。

「啊……」

看到排排站的老師們後,少女的表情顯現不安。

「對不起!我似乎走錯了地方——」

「不,你沒走錯地方,庫露耶露。」

凱特急忙叫住正想逃出房間的她。

「明明還是暑假期間,對不起還特地把你找來。」

「……校內廣播的內容果然沒錯嗎?」

在眾多老師的包圍下,學生不知所措地縮著身子。在這麼多道視線的凝視下,感到畏縮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請問有什麼事嗎?我不記得自己做過什麼壞事——」

「庫露耶露。」

凱特在前,較其他老師更接近自己的學生一步。

「你該不會……」

——已經能夠使用第一音階名詠了吧?

少女驚跳了一下,有如畏怯般地僵住。由於凱特就站在她身邊,因此輕易地發現了這個徵兆。

「……您在說什麼?實在太過突然了。」

少女顧左右而言他。

「啊,你用不著這麼緊張,我們隻是想要確認罷了。」

單手隨意揮了揮,身穿輕便服裝、一點也不像老師的澤塞爾露出苦笑。

「簡單地說,是有關你在名詠實技方麵的急速成長,成了辦公室裏老師們的話題。」

「急速成長?」

「就在不久前,於菲迪路利亞的臨海學校裏——身為教導專攻「Keinze(紅)」係學生的老師,認為包含你在內的一年級學生中,就隻有你格外突出。」

目前在場的老師都已經從澤塞爾老師口中聽了當時的記錄。

「以手邊的物品為觸媒,在三十分鍾內詠喚出紅色的小動物』——這項課題讓許多學生拚命吟唱〈讚來歌〉,但就隻有這名少女沉默地獨自緊握作為觸媒的顏料。」

「在我覺得奇怪而接近的時候,她的兩邊肩膀上已經各站了一隻有著紅色翅膀的鳥。」

這表示她甚至沒有吟唱〈讚來歌〉,卻在澤塞爾老師移開視線的十多秒期間結束名詠。

「……可是,那點小事用不著這麼……」

「是這樣嗎?」

話還沒說完,那名老師已經接著往下說:

「在我的課堂結束後,應該就隻有你一個人留在中庭做名詠練習才對……不,不對,那不是練習,你的表情不管再怎麼說都是『確認』的眼神。」

重新認識自己的實力。

安妮老師也同樣目擊到巨大的火焰。

「在中庭燃起巨大的火焰。那樣的火焰,不是學生心血來潮就能碰巧詠喚出的東西。」

「可是——」

少女躊躇著環顧身邊的老師。

「就算這樣,也用不著特地叫我到校長室來。不管是鳥還是火焰,兩者的難度本身並不高啊!」

沒錯!若隻是那樣,的確隻要用「任何一所名詠學校裏都有極具潛力的學生」這個解釋來說明,或許就能行得通。不過,決定性的關鍵是接下來的這件事——

「我問你,庫露耶露……」

凱特更接近自己班上的學生一步。

「我在研究所裏昏倒的時候,聽說是你來救我的。」

「不,那是艾達——」

「那件事我當然也知道。不過,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詠喚的真精救了我們是事實嗎?」

沒錯,當治療結束,從澤塞爾老師口中聽說事情始末時,因為太過驚人,所以就連自己也懷疑起自己的耳朵。報告中,原以為是普通女學生的她,竟能夠詠喚出真精——而且,帶領的還是在真精當中極

為罕見的黎明的神鳥。

「我不知道……」

庫露耶露無力地搖頭。

可是,那是太過拙劣的謊言。學生及老師們當中,早已有許多人在菲迪路利亞的集訓地點,目擊到少女詠喚出黎明的神鳥。

『庫露耶露,我們離開這裏。』

在逃離即將倒塌的研究所時,黎明的神鳥對庫露耶露這麼說——這件事實已獲得澤塞爾及安妮兩位老師的證實。

這名紅發少女詠喚出真精的事實,已毋庸置疑。

「庫露耶露,我們不是要責怪你,正好相反,我們是——」

「一旦達到能夠詠喚出真精的等級之後,別說是跳級了,也可以正式挑戰名詠士的資格考試。」

接下去這麼說的,是一年級學生「Keinze(紅)」的專任老師。

「隻要獲得名詠士資格,就能正式地以活動資金的形式獲得多項援助。就拿跳級來說好了,對於需要負擔你學費的父母來說,應該也是件求之不得的事。」

「同樣的,因為是跳級的學生,所以老師也會提供相對的協助。如果你有那個意思,也有製度可以為你介紹學校認可的知名名詠士,對你來說是個大好機會。」

老師們接二連三紛紛起身。

沒錯,對學生來說,這應該是求之不得的機會,是種保障製度才對。

可是——為什麼?

這名少女的表情明顯帶著憂愁。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這麼突然—

腦子裏一片空白。為了壓下困惑造成的目眩,庫露耶露咬緊嘴唇,這才好不容易撐住。

我進入名詠學校還不到半年時間不是嗎?好不容易才交了朋友,也才開始習慣學習及學生活生活,可是卻要我跳級?參加名詠士的資格考試?

因為事出突然,所以毫無真實感。

……我才不要這樣!

自己的好友,總是天真微笑的金發娃娃臉少女。

發誓要永遠隌在他身邊的夜色少年。

不光是他們,班上的其他同學也一樣。現在,我想和大家一起共度。對我來說,那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事物。

「謝謝老師,可是我……」

庫露耶露定睛注視眼前的老師,搖了搖頭。

「我維持現在這樣好了。」

老師們之間出現一陣騷動。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一位在胸前交抱雙臂,連名字都不知道的老師沉聲問道。

「我想跟同學一起學習名詠。」

庫露耶露對那位老師露出微笑。

「可是……」

「沒關係,我真的維持現在這樣就夠了。」

那名老師正想開口再說些什麼之前。

「我明白了,庫露耶露,等到這次的暑假結束後,你依然是我的學生。」

凱特老師就站在自己身邊。

既然是你做的決定,那麼我也支持你的決定——老師偷偷在自己耳邊這麼說。

「……是!」

太好了……凱特老師沒生氣。

「呣,就我來說,也以尊重學生的意見為重。更何況,你還有一位這麼優秀的凱特老師在身邊。」

校長整理了一下桌麵的資料後起身。

「對了,庫露耶露同學,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到剛剛為止的嚴肅麵容倏然改變,眼前的老人露出出奇溫和的表情。管理學校者的威嚴消失,轉變成令人易於親近的表情。

「其實我……不,這裏的老師也包括在內,到目前為止見過許多紅色的真精,不過,就是沒見過黎明的神鳥。」

「……是這樣嗎?」

黎明的神鳥對庫露耶露來說,隻有非常親近的感覺。

老師、校長,他們都是有著深厚資曆的名詠專家。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看過黎明的神鳥,這一點是她難以想像的事。

「曆史上曾記載了幾則報告案例,不過在研究方麵被視為幻想,是屈指可數的真精當中幻想指數最高的一隻。至少,目前確認可以詠喚出它的名詠士並不存在,你的真精就是這麼地稀有。」

身穿藍色研究服,戴著眼鏡的老師對自己聳了聳肩。

……我都不知道,原來我的真精是那麼的稀有。

「所以,這純粹是興趣的問題,如果可以,務必讓我拜見一下。」

老人說的話並非謊言,他說話時的眼神,就像孩子般充滿了純粹的好奇心。其他老師們也一樣,這一定是因為有誌名詠者本身,就是這麼充滿好奇心的人也說不定。

「……那個,對不起。」

不過,就算明白這一點,庫露耶露還是垂下眼簾。

「如果在名詠方麵有我能做到的事,那麼我很願意為您做到,不過……」

庫露耶露停頓了一下,思索著接下來該怎麼說?

能夠最坦白、最正確地表達出自己心情的話語。

「光憑著『單純想來看看』的理由,我想,我的真精是不會來的。真正必須在最重要的時候、為了最重要的人召喚,我在心裏是這樣發誓的。」

使用名詠的人多半是活躍在救難、救援工作的人。

名詠出飛翔在空中的飛馬來運送人類,或是——在無水的地方發生火災時,為了滅火而進行水的詠喚,以及在冰封之地名詠出火來確保熱能。

眼前的老師或成為研究員的人隻是一小部分。在這之中,自己尚未決定要選擇哪一條路。不,就連想不想成為名詠士都尚未決定。

可是——不希望名詠隻用來供人參觀。

因為那是對「如此努力練習夜色名詠的他」的一種侮辱。

「是嗎?」

矮小的老人深深歎了一口氣。

「真的很對不起……」

不是別人,而是校長的要求——但自己卻狠心地加以拒絕。

「不,的確就如你所說的。原來如此,我有點明白了,或許要有像你這樣純粹的心靈,才能停駐相符的真精也說不定。」

老人不以為意地笑了。

「哎,庫露耶露同學你也用不著那麼過意不去。」

「那、那個……為了賠罪,我能不能做些什麼?如果是名詠出花那種程度,我倒是可以做到……」

若要在校長室裏召喚出鮮花,那點小事一定就連自己也辦得到。

「我很感謝你的心意,不過現在這裏連個花瓶都沒有。」

環顧四周——突然間,老人的視線停在眾人腳下。

「不,等一下……那麼,我還是請你幫個忙吧。什麼都可以,詠喚出你喜歡的東西來,觸媒就使用你腳下的鮮紅地毯無妨。」

「……咦,可以用這個嗎?」

「當然可以。」

庫露耶露按照吩咐,試著摸了摸地毯。

一瞬間,傳來微弱的異常感——這是……

「不過,它或許很難當作觸媒使用也說不定。」

「這是那個吧?在名詠上已經使用過六次了。」

那個名稱叫什麼?上次考試明明出過……

呃啊,我記得……是叫「後……」什麼的。

「咦,怎麼了嗎?」

察覺到四周的騷動,庫露耶露抬起頭來。

放眼所見,老人吃驚地以不同於剛剛的眼神看著自己,其他老師們也嘀嘀咕咕地互相討論著。

「怎麼,你發現到了?」

「……不,我就是知道。碰了之後,就有種『啊啊,原來如此』的感覺。」

「不過,你說的次數是怎麼一回事?」

「那也是自然而然就知道……不過,大概是覺得這樣說得通吧。」

就像聽到鳥叫聲會知道是鳥叫聲一樣,隻要一摸就知道,就隻是這樣。

在碰觸到的當下,可以清楚地在腦子裏想像出這個觸媒的名詠門,是比平常更加頑固緊閉的一扇門。

——可是,為什麼呢?不認為自己無法名詠。

即便是變得再固執的門、再別扭的門,現在的我都能溫柔地加以勸解。不,是有著這樣的確信,就像母親勸解心愛的孩子——

就像活著的生物會在無意識間不停呼吸,就像理所當然的道理,秉持絕對的預感——甚至有種透析了名詠式所有法則那樣的感覺。

意識出奇地澄澈,覺醒的思緒——

甚至不需要〈讚來歌〉。

隻要秉持自己的想法,隻要對它說一句就行了。

——Isasiaclue-l-sophiephena(好了,醒來吧,紅色的孩子們)

腳下的地毯發出紅光,閃耀的光點飛舞,伴隨著有如細雪般的涼意照亮校長室。

「怎麼可能,在毋須〈讚來歌〉的情況下使用後罪觸媒?」

陸續傳來老師們狼狽的聲音。

……為什麼?這有什麼好吃驚的?

我隻是很平常地使用這個觸媒,讓名詠門開啟罷了。

說到這個,要詠喚什麼好呢?

就選自己最喜歡的花好了。

比任何一種寶石都還要美麗,我最喜歡的紅色花朵。

——「Keinze(紅)」——

接著,當少女說完之後——

「啊,那麼我告辭了,我的朋友還在等我。」

毫無任何感概或驕矜,女學生理所當然般慌忙跑進走廊。

在她離開後的校長室裏,宛如要將整個房間都掩埋住一般,留下了數百朵紅色花朵。紅色——孤挺花。

過了不久之後——

「……那孩子到底是什麼人?不能用名詠士那麼簡單的名詞加以概括。」

教導一年級學生「Keinze(紅)」的老師臉色鐵青地擦汗。

在名詠毋須藉助〈讚來歌〉,卻能重覆使用後罪觸媒——在目前的公開記錄中,能做到這點的名詠士並不存在。假設能無限重覆使用觸媒,那麼就算形容她早已超越人類能夠行使的名詠領域,也並不為

過。

況且那名少女尚未展現出她的潛力。

在一片寂靜的校長室裏——

「——異端的夜色名詠者,以及在他身邊、有如怪物般的紅色……不,有如怪物般的『名詠式能人』嗎?本人對那份才能毫無自覺的這一點,令人害怕。」

澤塞爾盯著天花板,有如自言自語般地低語。

「〈孵石〉以及灰色名詠士也是如此,全都在同一個時期……不過,這真的是可以用偶然來解釋的事嗎?」

偶然?不,這你就錯了。

發生在那孩子身邊的事,以及接下來即將要發生的事,

全都早已在預定的命運旋律上語出音色,全都是為了那孩子而存在。

全都是為了我和那孩子而存在。

理解的時刻即將到來,理解——接著,明白此事,

綻放在彼方的紅色孩子之名,實為Selahphenasia(約定之名瑟拉菲諾斯亞)。

現在還無法傳達,不過——

庫露耶露,我總是守護著你。

因為我是如此地深愛你。

無人聽聞的神秘低語。

幽幽響起的那個聲音,在不為人知的情況下消失於某處。

敗者的詩篇?一「Deus,Arma(為何違背)?」

在夾雜著砂塵的風中——

女性首次說出可稱為話語的一句話:

「你是為了要對我說,『有某樣東西』這段話才到這裏來的?」

「是的。」

對於女性的提問,老人緩緩朝她點頭。

「為什麼是我?」

「年紀一大,有時候難得能夠看穿事物的本質。」

望著腳下的土地,接著眺望頭頂上的天空,老人珍惜般地眯起眼睛。

「換句話說,這是與世界相連的趨勢……不過,還真可悲,雖然人類老了之後有可能看見趨勢,不過因為老了,也有可能跟著趨勢隨波逐流。」

命運,定數。

用這些藉口來讓自己接受,就算見到了自己曾經追求過的理想,卻故意踏足其中。

「就連我這雙昏花的老眼也能清楚分辨。不過就隻有你,不過在那樣的趨勢中迷失自己。沒錯,你是個違背趨勢的人……我真的很羨慕你,為什麼你能違背趨勢呢?」

「是這樣嗎?」

女性冷淡地加以回答,但老人依然維持笑容可掬的表情。

「哎,你就當是聽聽老者的遺言吧!」

「把那麼沉重的東西推給我,會讓我很為難的。」

「哈哈,沒錯。」

老人以低沉的聲音笑了一陣子。

他不斷笑著——可是不知何時,他的笑聲聽來跟哭聲沒什麼分別。

「……說得也是。回想起來,就這個意義上來說,我之所以會遭遇到『那個』,或許也是命中注定。」

那個聲音既不是笑聲,也不是哭聲。

是感到害怕的嘶啞聲。

那是與平時無異的夜晚。

含有濕氣的風殘留著夏季暑氣,天上可見到從雲朵縫隙間透出的月影。宿舍裏的草地上,蟲嗚聲交織著夏季結束前的最後一場演出。

沒錯,與平常毫無兩樣。

除了蟲嗚聲突然停止的這件事之外。

不論是校內的警衛,還是擔任舍監在校內過夜的老師們,以及在宿舍內的許多學生,都在沒有注意到這細微變化的情況下度過這一夜。

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一個名詠士察覺到。

在這其中……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是……?

就隻有雖然學習名詠,但卻不該是名詠士的人——祓名民艾達?優恩?吉爾休費薩一個人,因這奇妙的夜晚而醒來。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有什麼——

「桑吉絲,你醒醒!」

一陣粗魯地猛搖,搖醒了住在同一間寢室的友人。

「……嗯,什麼事?怎麼回事,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叫醒我?」

「情況不對。」

迅速說完後,她拿起立在床邊的祓戈。

透過窗戶窺視情況,外麵的風毫無可疑之處。

換句話說——現在我感覺到的氣息,已經在宿舍裏了?

「桑吉絲!」

她突然望向友人。

「如果我一個小時之後還沒回來,你就直接連絡舍監,然後不要猶豫,趕緊按下宿舍裏的警鈴。」

「咦?」

「把房門鎖上!不管是誰來了,都別讓他進來!」

「等、等一下!」

不等她回答,艾達便邁向宿舍走廊。依前方、後方的順序觀察。

不見可疑的人影,也沒有腳步聲。

……可是,為什麼會有這種窒息的感覺?

在與灰色名的真精戰鬥時,皮膚曾因真精發出的殺氣而感到疼痛。可是現在是與那次不同的寒顫,是種黏膩、裹住皮膚的濃濁寒顫。

握緊祓戈,朝走廊前進。祓戈的矛尖已完成修複,不過,自己還無法完全掌握修複後的祓戈長度及重量,內心殘留著一絲不安。

近乎寒顫的氣息不在背後,而是濃烈地飄散在前方。

——到底是什麼?

一滴汗水自背部流下,艾達有自信在行經走廊時幾乎完全沒有發出腳步聲,甚至沒有揚起地板上的灰塵。

話雖如此,但艾達之所以冷汗直流,是因為她始終對「來路不明的對象,是否發現到我正在跟蹤他?」這點感到不安的緣故。

與氣息間的距離沒有縮短。

自己接近多少,對方就離開自己多少。

……別傻了!這裏是名詠學校的女生宿舍,誰會入侵這種地方!

朝走廊前進,步下樓梯。

來到一樓的玄關地方。在那裏,走廊搖身一變成為較大的空間。

艾達在接連那個空間的轉角處停下腳步。

因為黏膩的氣息停在那裏,沒錯,對方也在注意自己的動向。

……被引到這個地方來的人是我嗎?

艾達咬住下唇。怎麼辦?從這個轉角處窺探情況根本毫無意義,目前對方無疑也在等自己現身。

猶豫的時間是不滿一次呼吸的短暫片刻。

艾達緩緩自轉角處現身。

「這種時候,你在這個地方做什……」

話還沒說完就消失。

接下的話,艾達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因為眼前應該存留著奇妙氣息的地方,空無一人。

——什麼人都沒有?怎麼可能!

這驚人的景象令背部寒毛直豎。

之後,連呆立的時間都沒有,身體已經展開了行動。

「嗚!」

幾乎是靠動物性的直覺,艾達握住祓戈掃過空無一物的空間。

鏘——發出清脆的碰觸聲,金屬製的長槍在那個空間被彈開來。

刹那間,某種東西伴隨著風嗚,朝自己砍下。就跟剛才一樣,艾達依然朝著空無一人的空間往上揮舞祓戈。

手一沉,矛尖這次的確刺中了某樣東西。

在此同時,某種生物的低沉悲嗚聲在大廳中響起。

果然是這樣嗎!

往背後跳躍,拉開與那個氣息之間的距離,自己終於掌握到眼前對象的真麵目。

看不見的敵人,那是種看不見外型的奇妙生物。有如溶入周遭的夜裏,因為角度的關係,可說是完全看不見的透明身體。

……這家夥是什麼玩意兒?

試與用長槍與之過招,發現對方的臂力並不算太強,但是完全無法掌握到對方的攻擊距離及確切位置。

不過才數十秒的時間,呼吸已經紊亂到平常難以想像的地步。氣息、與皮膚接觸的空氣流動、風嗚,沒想到光憑這些來應戰會如此消耗體力。

以長槍掃開,隨即退後——一擊脫離。采用若是錯估時機,立刻會遭到對方反擊的戰法,細心地加以警戒。十次、二十次地重覆進行。

在令人神智不清的對戰中——

——咚——

確實聽見一再後退的對方背部撞上牆壁的聲音。

就此做個了結!

艾達朝對方踏出一步。

對自己而言,無疑是最快、最精準的一擊,不可能閃開。帶著近乎確信的自信,從斜上方往下刺出祓戈。

傳來矛尖刺穿牆壁的聲音。

沒有……刺中的手感。

「——什麼?」

不由得發出驚愕的喘息,在此同時,艾達有生以來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感覺。

在剛剛那一擊之前,眼前確實存在某種生物。

不過,在逼得那名看不見的對方走投無路的那一瞬間——氣息有如亡靈般突然消失。

……難不成我剛剛是在與霧氣對打?

不,不對!

肩頭、手肘等部位的衣服撕裂,多處裸露出自己褐色的皮膚。

自己無疑曾與某種生物對戰,那並不是幻想。

然而,對方竟突然間消失?到底是根據原理?

在截自目前為止的祓名民訓練、實戰當中,曾經與為數眾多的名詠生物對戰。

可是,在透過這樣的經曆培育出的所有檔案中,並沒有那一類的生物。

不,真要說起來,就連那是不是名詠生物都不清楚。

「——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想起剛才的戰鬥以及追蹤過程,艾達感到一陣顫栗。

開學典禮當天——

從位在校區一端的男生宿舍到一年級學生校舍,對奈特的腳程來說,大約是要走十分鍾的距離。

石板路連接起了男生宿舍及學校,途中有多處分岐,同時也連接到女生宿舍、人行步道等公用道路。

「咦……?」

當聳立的校舍近在眼前,途經長著草皮的廣場之時,奈特突然停下腳步。

定睛一看,在茂密青翠的草地上,有個像是人類倒在那裏的黑影。

「請、請問……你沒事吧?」

他慌忙搖動側躺在草地上的人。過了不久之後。

「嗯……」

對方低低地吐氣。因為身穿男性用白袍所以無法分辨,不過從對方腳上的高跟鞋及長相來看,似乎是名女性。

「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如果是,我現在就去找醫生——」

突然間,轉搖對方身體的手被緊緊捉住。

啊、啊啊?

「——你是誰?」

女性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問。

「咦……我、我叫奈特……不對,相反地我才想問你呢。你突然昏倒在草地上,是怎麼了嗎?」

「昏倒在草地上?不,我隻不過是在睡覺罷了。」

那名女性一邊按壓著眼頭一邊起身。是因為穿著高跟鞋的緣故嗎?看來她的個子相當高。

在、在睡覺?

「我抵達的時間是昨天晚上,雖然想找旅館,不過這一帶是學校的所有地。又找不到任何顯眼的建築物,所以就決定在這裏露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