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離輕輕咳嗽了一下,語氣淡漠說道,“方才大夫說的你都聽到了罷,小僧也無能為力,施主若是能行走了便自行離去找人為施主療傷吧。”他說話說得斷斷續續,艱澀難耐的咳嗽聲不時響起,那張慘白著的臉更是可憐,隻有一雙眼睛一如既往淡無波瀾。
秦蕭逸冷冷瞥了一眼凡離,道:“無事,我自有辦法。”
他說著試著運功把內力都集中到胸前那塊地方,果不其然玄冰掌的寒氣與他體內的熱力相斥,一冷一熱間直讓他渾身抽搐,昨夜已被包好的傷處隱隱透著血色,一層一層的汗液從他額頭滑落,看起來好不淒慘。
秦蕭逸狠狠呼了幾口氣,狠狠抽搐著狠心繼續往那地方輸送內力,身體裏就像鑽進了無數毒蠍一樣,一點一點啃咬著他的血肉,痛的他隻想往地上打滾,而被纏起來的傷口周圍也隱隱出現淡淡的紅色,玄冰掌帶來的陰氣更是讓他渾身發冷,難受的厲害。
凡離看著他痛的渾身發抖,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把人抱在懷裏,輕輕說道,“不疼,忍忍就好。”聲音沙啞清冽,卻帶著春風拂麵般的溫柔慈悲。
秦蕭逸在凡離抱住自己的時候便呆住了,這麼多年除了他死去的母後從沒有人如此溫柔擁抱他,耳邊仿佛還殘留著他溫柔的聲線,話語一如既往的冷漠毫無感情,卻又能從這一字一句裏聽到這人隱藏起來的慈悲。
秦蕭逸隻能睜大眼睛看著眼前這人。
無悲無喜,無怒無嗔,無怨無恨,宛如神祗,滿懷慈悲。
天下蒼生皆不入他眼,萬物眾生卻又在他心中,殉葬的花朵開合有度,菩提的果實奏響山空,那人靜坐須彌山巔,將萬裏浮雲一眼看開。
秦蕭逸覺得有些短暫的魔怔,看著這人心裏產生了一個對於目前的他來說有些莫名其妙的想法,要是能成為讓這人動容的人就好了。
凡離輕輕抱著他,一雙溫熱又孱弱的手在他背上輕輕拍打,眼睛看著虛空,不含一點感情,聲音卻帶著絲絲溫和,“沒事了,沒事了。”凡離忍了幾下沒能忍住湧上來的咳嗽,蒼白的臉色突然瞬間充血通紅,當下便劇烈咳嗽起來,聲音好像烏鴉一般,帶著清冷沉重的撕裂感。
秦蕭逸像被蠱惑了似的,停止了運功療傷,沒忍住伸出手也輕輕抱住了凡離,聽著那人痛苦的咳嗽,便也學著他笨拙地在他背上輕輕撫摸,眼睛有些迷茫,嘴裏卻慢慢說著:“你也沒事的。”
凡離卻是愣了一下,眼神裏有些微波動,卻又很快歸於平靜。
秦蕭逸感到凡離原本拍打自己後背的手僵硬了一下也迅速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些什麼,他眼神一冷,方才升起的那份莫名情緒很快被掩蓋,也不管凡離咳的多麼痛苦,一把推開凡離。
凡離沒有防備被推的直接坐到了地上,衣服掀起的塵灰讓他很不適,咳嗽的更厲害了。
秦蕭逸卻無絲毫愧疚之心,他拿起剛剛自己喝了一半還未喝完的藥,強硬地端到凡離嘴邊,硬是把藥灌了進去。
凡離被灌的萬分痛苦,藥液不斷從嘴邊流出,心髒仿佛被掐住似的,難受的厲害。他眉頭緊蹙,努力放鬆自己讓藥液自然流進喉嚨。
喝完那半碗藥,秦蕭逸才放開了凡離,凡離卻也沒有半分惱怒,喝完之後把碗放好便淡淡道了聲謝謝。然後轉身麵對布滿灰塵和蛛網的佛像念叨了句我佛慈悲,完全視秦蕭逸為無物。
秦蕭逸倒也習慣了凡離的態度,他也正坐起來,對著早已壞掉的大門努力運轉體內的氣體,慢慢往那出被玄冰掌傷到的地方流動,一股暖流漸漸彙聚到傷處,那股浸透到骨子裏的陰冷開始慢慢消退。俄而,秦蕭逸不得不停下運功,此時他身上的內力不到平時的一半,甚至要少的多,隻能做到把雙腿上浸染的寒氣消散到足夠自己行走的地步。
有這個和尚幫忙的話卻也足夠了。
“和尚,等下帶我離開這。我的仇家在追殺我,這裏不安全。”秦蕭逸不自覺便用自己一貫麵對下屬的語氣說道。
凡離低下頭靜靜思考了一會,然後淡淡道了聲好。
然後兩人再不開口,一時間又隻剩下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和略顯沉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