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凡離卻仿佛失聰了似的,看都沒看他一眼,像是根本沒有聽見有人在說話,眼睛定定地看著正在把脈的醫生,語氣淡淡,道“大夫可看出些甚麼?”

那位大夫不過鎮上一個普通醫者,何時見過這麼出色的人,容貌自不必說,身上那股氣勢也絕非凡人所有。雖一人凶神惡煞,一人無嗔無怒冷漠似無情,卻也足夠讓他戰戰兢兢幾欲逃跑,眼下聽見這問話,隻能顫抖著身子,惶恐不安說道,“這位先生傷口感染,內傷未除,再加上昨夜風雨已有風寒,老朽不過一介草民,醫術非精,隻能給先生一副去風寒的藥方而已,其餘卻是無能為力。”

秦蕭逸聽罷,滿是殺意的眼神瞪著那位大夫,恨不能撕碎他一般渾身都冒著怒氣。凡離見狀,微微側身擋住秦蕭逸的眼神,從袖子裏拿出一袋銀子,抽了幾個碎銀給了大夫,嘴角帶著一抹幾可忽略的弧度,聲音平淡,“謝謝大夫,等下藥方給小僧吧,這是診金,有勞大夫了。”

接過凡離手裏的碎銀,大夫馬上起身到破廟的另一邊寫方子,恨不能下一刻便逃離這地方。秦蕭逸看著凡離做的一切,心裏除了無盡的殺意之外也生出了無限的猜疑。

凡離自是看到了秦蕭逸的眼神,卻仍舊不說一語,按著秦蕭逸躺下之後,慢慢走到大夫身邊,拿過藥方,對大夫淡淡道了聲謝謝,便又回到秦蕭逸身邊去了。而這幾步路的時間,那位大夫卻是早已衝出了這破廟,滿是蛛網的廟裏,隻剩下凡離和秦蕭逸兩個人。

凡離自幼便不喜言語,而秦蕭逸卻是早已陷入各種陰謀論當中無法自拔,兩人均是有病在身,一時間這破廟裏除了沉默便是隻有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和時輕時重的呼吸聲。

秦蕭逸想到了秦蕭司,這和尚,莫不是秦蕭司派來殺他的。但若是來殺他的人,何苦再把他救回來直接扔山裏,按昨夜的雨勢,加上自己被顧墨傷的那一玄冰掌,定是必死無疑的。既然非是秦蕭司,難道會是秦蕭孜?雖說平日裏自己待他不錯,但如今父上病危,各方勢力皆蠢蠢欲動,自己即便待他還算友好卻也比不上這天下來的誘惑,他難道會看在我是他哥哥份上便找個人還是個和尚來救我。便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的。

難道這和尚真的隻是一時好心便救我回來了?

秦蕭逸想到此便忍不住把視線投向一邊正拿著火折子點著火的那人。

他的背影孤獨又蒼涼,帶著明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滄桑,渾身上下都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質,無情與慈悲總是同時顯現在他身上,是這人顯得更加矛盾又和諧。

身後那道打探的視線過於熾烈,凡離即便想忽視也挺難做到,但他習慣了各種各樣的視線投到他身上,因此也並無不適。對於這個昨夜自己背回來的男子的身份,凡離卻是一點興趣也沒有,他自何處來,要往何處去,走出這破廟之後便與自己毫無關係。

生起火把剛剛從鎮上買來的藥材放進一個破碗裏煮上,凡離對著破廟裏麵沾滿灰塵的佛像,默默念起經文,坐在一旁的秦蕭逸則成為了一道布景。

秦蕭逸靜靜看著那人,眼神頗有些陰翳,不管這人是不是真的一時好心救了自己,此番卻是留不得。

隻是眼下他卻還需要這人照顧,身邊的親信早在三月前就被他派往滇南和雲隱山莊,秦蕭司這番動作他雖始料不及卻也不是沒想過,隻是變化太快他所做的部署都沒來得及實施。

既是如此,便再多留這和尚幾天吧,想來就算他不動手,被秦蕭司找到這和尚也是難逃一死。

於是便繼續肆無忌憚地盯著那人看,卻看到了那人比自己更要蒼白幾分的臉色,嘴唇發白,臉色透著淡淡的青色,整個人看起來都萎靡不振,似是受盡折磨一般。不知為何,秦蕭逸剛對他升起的那些算計的心緒漸漸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取代,心房裏似是被什麼震動了似的。

他搖了搖頭,皺著眉看了看凡離,把那種來的莫名其妙的心緒壓下,又想起來接下來的方向。

苦澀的藥味漸漸充斥整個空間,凡離停下口中的念誦,慢慢轉過身取來那邊緣皆已破碎的瓷碗,眉頭因為濃鬱又苦澀的味道而緊緊皺起,然後端起朝秦蕭逸走去。

秦蕭逸方才還在思慮著這莫名的情緒,眼下見他朝自己走來,臉上無悲無喜,眼中無物無人,神色蒼白卻又堅韌不可摧毀,那破碗跟他身上的破衣服卻半分沒有降低他自己本身的氣質,高貴清冷不可侵犯,即便此刻他也許連乞衣討食的人還不如。

接過凡離手中的藥,秦蕭逸神色更加複雜了,這人雖一身破敗,卻如泥中青蓮,可遠觀而不可近褻,隻需瞧上片刻便徒生低人一等的挫敗感,如此年輕卻又滿帶風霜,滄桑卻又青澀。再加上那一雙似無情卻又滿懷慈悲的雙眼,尋常人見了便覺得這人是得道高人也不為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