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確定她想做什麼,看著她從脖子上解下那塊暖玉——那是她自小帶在身上的護命之物,即使我們沒飯吃,也從沒想過要當掉她跟房文脖子上護命的玉,眼下她突然摘下玉,我有些心驚,她到底想做什麼?“未央,這兩年若是沒有你,我跟房文也活不到今天,我知道,隻有你能護好房文——”
“你想去襄樊投奔那支中衛軍?”打斷她的話。
“對。”見我要反駁,急忙製止,“你先聽我說,自從逃出京城以來,我們一路走到現在,本以為躲到了深山老林就能保住性命,可是你看,他們還是不放過我們,都過了兩年了,還在四處追殺,我們能逃到什麼時候?”這一刻,我在她的眼中看到了王後的影子,那種精絕,那種氣勢,“我想,逃到這裏也夠了,如果說老天真想讓我們姐弟一世不得翻身,光是忍,沒用,不管希望有多小,我一定要試一試!”側臉望望床上的房文,“房文隻有六歲,他對父王、母後的記憶並不多,對於家也不記得多少,他很幸福,可我都記得,盡管我隻是陳家的女兒,可我不能看著那些亂臣賊子殺光自己的兄弟姐妹,還像烏龜一樣把頭縮進殼子裏,未央,我求你,你先帶房文走,如果一個月後,我沒到楚嶺入口找你們,就不用等我了,以後房文就拜托你照顧。”將暖玉帶到我的頸上,微笑著拍拍我的肩膀,“出了宮才知道,我有好多東西比不上你!”
攥住頸上的暖玉,“如果非要試,就讓我吧。”
“傻丫頭,這事隻能我去試,來,幫忙找件能見人的衣服,怎麼說我也是大晉公主,總不能讓人看扁。”
雖然我還是很想勸她,可也明白,她的個性就是這樣,決定的事,就算全天下人都反對,她還是會照做!
兩人在一堆破衣服裏找了半天也沒能找出一件體麵的女服,隻有一身男裝,還是上次在竹關城,房文在一個大戶人家的送葬禮上撿到的一件沒燒到的葬衣,他當時隻有五歲,因為衣服太大,他一直從山上把這件衣服托到山下,本以為會得到我們的讚譽,結果卻挨了屈氏一頓打,最後姐弟倆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可能很多人不明白這是為什麼,隻有我最明白,屈氏自小就是個好勝心強的人,她怎麼能接受這種現實!
因為房文病得有些迷糊,我隻能背著他走,身上隻挎了兩個包袱,剩下的一些破破爛爛的東西,心想有機會再偷偷回來拿。屈氏穿了那身略顯大的男裝,沿著山下的官道——其實不過是一條羊腸小道,一路往東去,往東翻過兩座山頭就是襄樊城,因為襄樊山脈的中央,因而得名。再往東就是韓國的西南關隘——中業關,位居襄樊山脈最東端,聽說最近中業——襄樊這一帶並不太平,似乎有不少土匪出沒,所以屈氏一個人往東,我不是很不放心。
正午時分,日頭正烈,山間風絲沒有,山道兩旁的樹葉都耷拉著,因為擔心房文不舒服,暫時找了塊陰涼地停下來歇息。
因為睡了一上午,小家夥有了些精神,偎在我身旁詢問屈氏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好,隻能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索性他年紀小,還分辨不出真偽。
見他的嘴唇幹裂的出血,遙望不遠處有處水潭,就讓他在原地不要亂跑,打算去裝些水來。
三步一回頭,生怕他亂跑,好不容易到了潭邊,蹲身剛裝了半袋水,隱約聽到嘩嘩的水聲,以為是什麼野兔、野鴨飲水,不免側臉看了一眼,隻這一眼差點嚇掉手上的水袋——一個赤身裸體的男人正從水麵浮上來,最巧的是他也正往我這裏看,烈日之下,那雙黑眸異常精亮。
兩人的視線粘了半刻,我突然回神,爬起身就跑,袋子裏的水撒了一地,心裏時分懊悔,幹嗎非要轉眼去看,真是……總覺得有些晦氣。
悶著頭跑回樹蔭下,岩石上卻隻剩兩隻破包袱,房文不知道去了哪裏。心猛得一提,水袋掉到地上,半天才知道要找,“房文!房文!”著慌地四下翻找,喊聲也打著顫,荒郊野嶺的,隨時都可能有野獸出沒,而他不過是個六歲的孩子……
“未姐姐——”像是隱約聽到了一聲叫喊,找了半天,才在一塊岩石背後看到那抹小身影,急忙衝上前,心裏又是欣慰,又是生氣。
“不是讓你不要亂跑嘛!”蹲下身,與他正視——始終也學不來屈氏,還是下不去手打他屁股。
小家夥也知道自己錯了,衝我笑笑,這時我才發現他手上正攥著一大塊熟肉幹,“哪兒來得?”荒郊野外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那伯伯給的。”伸手往後指。
順著他的手指望過去,當看到坐在岩石上的人後,有些啞然,怎麼會是他——昨晚那個姓秦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