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腿自然跑不過馬腿,被圍在山腰上時,我暗自發誓,絕對要咬定不知道屈氏跟房文的下落。
“秦大哥,這小子是你的人?”隨即趕到的大胡子軍官衝著昨晚那個陌生人努努嘴,這下到把我說蒙了,聽他的話音,似乎並不知道我是誰。
昨晚的那個陌生人看了看我,淺笑,“算是一起共患過難。”
“咳!既然是秦大哥的患難兄弟,你跑什麼?”衝我大笑一聲,我趕緊低眉,這兩年被追多了,人也變得越來越敏感,看到官家的人就心怵,生怕他們是來抓我們的,“我這些兄弟都是殺敵的好手,沙場上從沒讓敵人逃跑過,你這一跑,他們自然狠著勁追。”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道理。
偷眼瞄一下昨晚那個陌生人,即這個大胡子嘴裏所謂的秦大哥,心想這人會不會讓他們放我走?
“這位小兄弟看來有急事,老馮,別鬧了!”整了整手腕上的縛帶,接過大胡子遞過去的馬韁,拉過馬韁,翻身上馬,“不是要抓我回去嗎?”
大胡子嗬嗬幹笑幾聲,“就是說著逗樂的,哪能當真!”湊過身子,“回去可不能這麼說,不然我又要挨一頓好打!您也知道頭兒那個脾氣,說來就來,前幾天老馬一回來就被一頓好打,不過就是沒找到那兩個逃跑的王子王孫……”聽到這兒,我的心一抖,攥緊雙手。
見身邊的人一撤開,撒腿就往山下跑,心裏也明白這麼做太惹人注目,可是腿不由心,自己也控製不住。
“喂、喂!”吆喝聲夾著著馬蹄聲再次橫擋在身前,因為跑得太快,差點撞到馬肚子上。
“這小子跑得到挺快。”那大胡子坐在馬上喃喃自語,“不過再快也快不過四條腿的,你是秦大哥的兄弟,自然不能讓你走著下山,來人,送這個小兄弟回去。”
“不用了,我就住山下,抬腿就到!”我擔心的是他們發現房文跟屈氏,本以為這荒山野嶺的,再也沒人會認出我們,哪裏知道半山冒出來這麼多官兵,還說抓什麼王子王孫,要知道房文可是先王的嫡子,若不是幾個宮人死命救我們出宮,我們怕早已成了宮變的犧牲品,如今好不容易逃到南晉邊陲,想不到連這裏都有緝拿我們的官兵,看來京裏那些人是真得想斬草除根。
好在那大胡子也沒再攔,赤著雙腳,一直從南坡跑下來,繞了幾裏山路才回到草房。
屈氏看到我時喜極而泣,她隻比我大一歲,因為父親得勢的關係,我幼時便被送進宮中陪伴公主,算與她一起長大,雖說身份有所尊卑,她也曾十分刁蠻,可待我卻還是好的,從小到大都沒紅過臉,當然,也沒人敢與王家翻臉就是,這兩年逃難的日子過下來,屈氏的改變很大,當然也由不得不大。
“未央……我還以為你出事了,昨晚的雨那麼大。”擦擦眼淚,給我遞了塊破布巾。
“房文怎麼樣了?”改了兩年,終於是把稱謂改了過來。
“半夜的時候燒退了點,不過還是在說胡話,現在好多了,剛剛還跟我說餓了。”
坐到床前,抬手摸了摸床上正在熟睡的男孩,誰會想到,眼前這個瘦弱的男孩曾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未姐姐……”微微睜開雙眸。
“房文還有哪裏不舒服?”對這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從來隻有憐愛。
搖搖頭。
從藥袋裏掏出兩隻野果,這還是那個姓秦的人給的,“等房文睡飽了,嚐嚐這個果子甜不甜。”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微微點頭。見他閉上眼繼續睡,將藥袋裏的草藥遞給屈氏讓她先熬上,我則四下收拾東西。
“怎麼了?”屈氏蹲在火盆旁邊,瞠大雙眸,對於我這舉動,她多半是猜到了,卻還是十分驚恐。
轉頭看看床上的房文,確定他還在熟睡後,才拉屈氏到一旁,“剛剛在山上碰上了官兵,聽他們的話音,似乎正在四處緝拿我們,這裏怕是不安全,我想咱們還是往西走走,再往東就是韓的地界,聽說韓地匪患不絕,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她遲疑著點點頭,“可是往西就是楚領的深山,聽獵戶們說,不熟悉地形的人,進去很難出來。”眼睛一亮,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未央,我記起來了,母後說過,襄樊以東還有一支中衛軍,這裏往東就是襄樊,我們不怕了——我們可以去投奔中衛軍,他們本就是王家的守衛軍啊——”兩年多來,第一次見她這麼興奮,手舞足蹈,也不知臉上的表情是哭還是笑。
我真不想打破她的幻想,可眼下這種狀況,王叔逼宮篡權,接連誅殺眾位王子,別說中衛軍,就是先前誓死效忠的王家衛隊都已投誠,誰會在這種時候救一個沒用的王子?
“未央?”
“現在這種局勢,小心為上,還是先打聽好了再說吧?”
眼神黯然,“都到了這步田地,再壞又能怎麼樣?”看看床上的房文,“未央,我求你一件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