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位居南晉最南,北倚楚山、襄嶺,南接南海,並與韓國接壤,因近年諸國多有戰事,北方幾條重要商路受堵,因此南四國(南晉、韓國、魏國、齊國)的商旅多從南方水路轉運商貨,由此,楚山、襄樊以南的南海沿岸便漸漸繁華起來,沿途的村鎮自然受益不淺,就連這種臨近深山的小鎮也聚斂了不少人、財,也就難怪此處的韓、晉兵匪眾多。
“聽說沒?趙、韓又在渭水南岸打開了。”隔壁桌的商旅交頭接耳,既想掩人耳目,又有點想炫耀自個兒的消息靈通。
“咳!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人歎息。
“你管他呢,總之死得不是你我!”這人有點自私。
“那渭水的商路什麼時候能通啊!我那貨都是鮮貨,從南到北繞這麼大圈子,多一天我可就陪一天,再打下去,我可就是傾家蕩產了!”另一個從鄰桌插話進去。
“嗬!老哥哥,那你可有的等了,這西趙兵強馬壯,是如今的六國霸主,那韓國雖說沒落了,可幾十年前也是個霸主,不是吃素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韓人別的不行,就這死撐的勁那還是沒人能比的,我看呐,這仗有的打。”
被說的人苦惱地搖頭,背過身去吃飯去了。
這邊的兩人繼續竊竊私語,說著西趙如何如何強大,韓國如何如何江河日下,以及其他四國的好壞。
夜色漸濃,燈燭漸亮,酒肆內的人依然出出進進,好不熱鬧。
就在鄰桌的兩人講到北方的武秦國如何貧窮不堪,如何衣不遮體,打仗如何從戰場上逃跑時,靠東窗口的一人突然起身大嚷,“說什麼呢!”酒肆本來人聲嘈雜,一下子被這聲吆喝震得奇靜,眾人的視線都瞥向窗口叫嚷的人。
那是個看上去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年,身形尚未長足,兩頰有些瘦削,不過雙目精亮,從衣著上看,不算普通,但很隱晦。我在意的是與這少年同桌的兩人,一位白須的素衣老者,看似有幾分世外之氣,一位深目短須的中年人,看起來和藹卻又不易親近,很怪異的氣質。
“武秦人什麼時候從戰場上逃跑過!”少年的眼中幾乎能迸出火花。
鄰桌那兩個商旅一看這態勢,急轉直下,趕緊陪笑,低頭繼續吃飯,不敢再說!
那少年卻還是沒消氣,“我武秦人最不屑的就是臨陣叛逃者,就算剩最後一個男丁,也絕不做那種夾尾鼠竄之輩——”少年還想再說,卻被同桌的中年人打住,餘怒未消,氣衝衝地坐下。
本來這件事也就算這麼了了,誰知道又冒出來個找事的。坐在靠門口桌上一個看似文弱的中年人突然開口,“匹夫之勇,何足張揚!武秦人要真是那般硬骨頭,怎麼差點連自己的大都西京都送給趙人?噯?我差點忘了,聽說武秦王把自己的老婆都送給了趙王,難道說武秦人就是這麼保護自己女人的——把女人送給別人保管?”這話連我聽了都覺得陰損,更別說熱血男兒了。
“你——”少年起身欲拔劍。
“列兒!”與他同桌的中年人沉喝一聲!
“父親!他——”少年怒不可抑,卻又不得不隱忍。
“這位先生說得沒錯,連女人跟孩子都保不住,又何來顏麵說什麼武秦人!”
“可是——”少年終還是入座。
而少年的父親此時卻起身來到門口那文弱中年人的桌前,抱拳深深一禮,不但那受禮者,就是滿屋子人都錯愕。
“先生看似遊方高士,不知是否方便告知姓名?”
那文弱學士微一哼笑,“難道你還要記我的仇不成?”
“啊,自然不敢,隻是聽人說楚山有位隱居高士——趙子遷趙先生常到這酒肆來,在下冒昧,隨口一問,並無他意!”
那文弱學士麵無表情,搖搖頭,“那趙子遷不過就是個徒有虛表的渾人,我看也不值得你這麼尊敬!”說罷,飲下杯中酒,招手讓店家結賬。
趙子遷?我心中暗暗重複這個名字,像是在哪裏聽到過,感覺很熟悉,可一時又記不起來。
那學士踉踉蹌蹌離開酒肆,緊接著靠窗那桌的中年人、老者以及少年也跟著離開,他們一走,酒肆再次恢複嘈雜。
我將視線從門口收回,卻正好遇上桌對麵那雙了有興味的眼睛,“明天我會路過楚山,今晚你們就先跟我一起住下來吧。”
我諾諾地點頭,心下卻納悶他怎麼知道我要去楚山口。
讓人吃驚的事還不止這一件,吃完飯一出酒肆就有一輛裝飾精致的馬車正等在門口,馬車旁站了個嬌美女子,說是奉她家小姐的命特地來接我們……我不禁納悶,眼前這秦先生到底是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