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謂的轉變並沒有引來太多人的關注,就是屈氏跟房文也沒問我為什麼會稱秦蒼為大哥,而不是先前的“先生”,不知道是我太不引人矚目,還是大家都忙於自己的事,在容萱的居處住了七日後,我們隨靳武移身襄樊大營,那一日的偷聽並沒有給誰帶來困擾,或者說表麵上,大家都沒什麼表示,心裏如何想,就隻有各自心裏清楚了。
容萱依舊被留在了那處山居裏,我並不了解她與靳武之間的糾葛,可很明顯,這個女子似乎已經傾瀉了自己的情感,然而並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看著她,我突然想到了自己,也許女兒家真得該好好照顧自己的心,放出去了,再收回來,是完整還是破碎,那可就不是自己能決定的了了。
大哥——也許這個稱謂可以讓我清醒,盡管我對他有種奇怪的信任與依戀,然而不能逾越的,還是守在河這邊為好,盡管站在對岸看風景是件讓人難過的事,不過——這也許並不是件壞事,他的諱莫如深注定不是我這樣的人所能了解的。
十六歲這一年,我多了一位大哥,多了一個奇怪的名詞——鬼穀,我不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麼,也不知道它們對我的將來有什麼樣的影響,隻知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秘密,或者說我自己的秘密。
襄樊軍營給了我們非常嚴密的保護,當然,說到盡處,也許它還代表了另一層含義——囚禁。
不過此時即便是這種“囚禁“,我們依然甘之如飴,因為比起死亡與顛沛流離,看起來前者要好的多。不過我並沒能享受太多這種“囚禁”,不過半個月後,便再次開始了“顛沛流離”,當然,這麼說或許有欠妥當,畢竟這次身後沒有追兵,不用隱姓埋名,也不用我去討飯,馱行李,他跟屈氏借了我三個月,因為他要去韓都大潼訪友,需要一位隨身照應的使女,由於靳武的關係,屈氏沒辦法,隻好同意,但她的要求就隻借三個月。
我其實並不想弄清楚自己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異或悲哀,畢竟有關自己的事,卻要別人來爭論如何做,聽上去確實有點不對味。
我並不怎麼覺得他會遵守三個月之約,畢竟在去的路上就浪費了兩個月,剩下的一個月時間內,看上去也不像會是匆忙行事的人。
轉眼之間,萬綠轉黃,沒入深秋,自西往東的官道上空曠無人,很難想象,再過十幾裏地就是韓都大潼,本該人影重重才是,如此淒涼的官道到還真讓人覺得詫異。
道兩旁星布民居,可仔細望去,各家的門戶都是敞開或半敞開著,院裏屋裏星星散散遺落著一些東西,看上去主人似乎走得很匆忙,這麼一路看下來,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堂堂韓都近郊,怎麼這麼像被洗劫過,就算不繁華,起碼也不該如此模樣。
在一座小橋上,終於見到了人,兩名官兵模樣的人坐在橋頭,正喝茶閑聊,橋中央設著路障,看見我們,他們反倒很驚奇,上下打量一番後,其中一個矮的笑著上前,“這馬不錯。”回頭對那個高個子招招手,“老弟,今天咱倆運氣不錯。”
高個子笑嘻嘻地跑來,一人一邊,站在我們的馬旁,“下來、下來!”
“大哥?”我看看他,想看他怎麼辦。
他沒說什麼,隻是下馬,兩個官兵很順溜地接過我們手裏的韁繩,何為“官匪”我算是見識了。
“等等!”他抓住那個高個子的肩袖,“兩位,馬可以送你們,不過兩位怎麼也得有個說法。”
那高個子皺眉,“說法?說什麼?戒嚴期間你們敢亂闖關卡,不抓你們已經是爺爺我心善了,還他媽要什麼說法……”咕噥著罵了幾句。
我沒想過他會拳腳功夫,所以看到那高個子突然捂著肩頭哀叫,一時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
矮個子見狀,扔掉韁繩,想上前來幫忙,拳頭剛落下來也被抓住,於是二人一起哀叫。
那矮子見事不對,一邊哀嚎,一邊對這橋對岸大喊。沒多會兒,橋對岸的民居裏衝出來七八個人,看樣子都是官兵,隻是個個官帽歪斜,衣衫不整,到了近前才發現有兩人手裏還捏著色子,剛剛似乎正在豪賭。
“怎麼了?怎麼了?”為首的是個黑臉中年人,提好官靴,上下打量我們。
“大人,這小子闖關卡,還他媽打人!”那矮子很靈敏,一提溜從大哥的手上轉了出來,唯獨那高個子還在那亂嚎。
黑臉中年人睥睨一眼大哥後,突然甩了那矮子一個巴掌,這才假模假樣地抱拳,“敢問兩位……”
大哥鬆開那高個子,“過路的。”
黑臉覷笑,“不知可有通關文書?大潼最近戒嚴,無通關文書者,官民一概不得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