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的一切,他都沒有跟萬千秋說,唯有我在書案上給杜瑩兒留了兩片告別的竹簡,因為當時並不確定秦大哥是否會帶上我,所以隻短短寫了幾行字,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生氣,但是起碼是不會以為我們失蹤了。
一路上,秦大哥將“捭闔一卷”全數譯成晉字,而後是卷二“反應”、卷三“內揵”、卷四“抵巇”……至卷十三“轉丸”,可惜我雖能悉數背誦,卻並不很懂其中的意思,就更別提元七了,他根本是看到竹簡就會頭昏,隻識得幾個韓字,對於秦篆、晉體根本就看不懂,到是一動起手來,每招每式都記得相當清楚,就連當晚在莊園裏與萬千秋對打,對方所使的招數都一一記得相當清楚,整日纏著秦大哥給他解招,而每到此時我所能做得就是在一旁端茶倒水,做些“女人該做的事”。
本還打算自東路走,可以經過單大娘的村子,順便看看她和她的小孫子,誰知秦大哥半路繞西,直接從甘蘭以北繞了過去,在一處叫安井的小山寨停了下來。
此時,甘蘭周邊的韓軍已經集結完畢,而趙軍卻在緊急回縮,看樣子並不十分想打,最起碼與韓軍的熊熊氣勢相比,趙軍顯得過於安靜了。
“師傅,我怎麼覺得趙軍有點怪異?”元七坐在一枝野山梨樹上,遠眺甘蘭城。
“哪裏怪?”矗立樹下,眺望遠方,他看得似乎並不是遠處的甘蘭城,翹腳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除了天際的晚霞,什麼也沒有……
“對麵的韓軍,整個就是躍躍欲試,頻繁調動,像是隨時就能躥到人身上撕咬的狼犬,再看看城上的趙軍……怎麼覺著他們一點也不著急?”
“那你說誰會贏?”
撲通從地上跳下來,拍拍屁股,“這當然不是我能猜得到的,師傅你一定知道!”
“我?”笑笑,“我也不知道。”他說這話時,我竟從他眼底看到了一種似有若無的哀傷,不知道是為誰,為韓軍?還是為趙軍?
視線從他的臉上轉到夕陽下的甘蘭城,如血的晚霞之中,一切顯得那麼的荒涼,城牆上連綿起伏的牆跺猶如西北的趙長城,那種蕭索與悲壯甚至催人淚下……
“小師叔,你哭什麼?”元七擋在我的正前方,表情很奇怪,我趕緊摸摸自己的臉頰,我竟然流淚了,真奇怪!“你有親戚在甘蘭城?”
“沒有。”擦擦眼淚,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流淚,還真是多愁善感,“大哥,天色不早了,回去吃飯吧。”趕快轉換話題,我上山來就是叫他們倆吃飯來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看我,後,點頭下山。
元七一聽吃飯二字,急吼吼地躥了下去,似乎沒人還記得我剛剛莫名其妙流淚的事。
霞光消失,青灰的暮色籠罩大地,回身再望一眼遠處的甘蘭城牆,那種蒼涼感像是似曾相識,也許是在夢境中見過,也許是某種預感。
順著山道,一路尾隨秦大哥下山,元七早已躥得不見人影,隻剩我們倆一前一後在山間走著。
“都已經背誦下來了?”驀得,他在前麵問了這麼一句。
“……哦,都背下來了。”
“能看得懂嗎?”停駐回身,似乎有意等我趕上。
遲疑一下,跨步上前,“有的懂,有的不懂。”其實是懂得少,不懂的多,
“看得多了,自然慢慢就懂了。”
“我太愚笨了。”
挺我這麽說,他將手伸到我麵前,手心裏放著一枚錢幣,手掌合上,再打開時,錢幣已消失無蹤,“找找看。”
伸手從他的衣袖底取出剛剛那枚錢幣,放到他的手心。
“現在還覺得自己笨嗎?”
“不過是個簡單的障眼法。”
“世上很多事,其實都不過是簡單的障眼法,隻要你能看到你的目標在哪兒,你要做什麼,不被障眼法所迷,沒有一個正常人是絕對愚笨的。”
望著他,咧嘴笑著點頭。
“笑什麼?”
“沒什麼,就是高興,大哥你終於是承認我這個徒弟了。”
“懂得太多並不一定就是好事。”
“可懂得太少一定不是好事!”
第一次,覺得自己跟他靠得很近,能說出心底的真心話,就連腳下的步子也輕快了許多。
人與人之間的情感原來真是要人與人真心去溝通,敞開彼此的心,他先跨出了一步,把我們之間“陌生”的障礙給清除了。
閑聊著捭闔一卷中我不懂的地方,一路往山下走,半山間,忽聽山外號角四揚,兩人駐足對視。
“開戰了?!”我訥訥而語。
“走吧,回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