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從來都不是正義的,它所吞噬的不光是人們的身體,更多的是人們的靈魂,第一次見識到這種無邊的殺戮時,震撼與恐懼幾乎攝去了我的魂魄,我不能理解元七的激奮,也做不到秦大哥的處變不驚,唯一能做的就是睜大雙眼望著遠處四起的烽煙,直到一騎從山下飛將而來,才醒過神。
來人是韓軍一個不知名的小將領,在我們抵達的當天就是他安頓的我們三個,據我估計,他應該是鳳鶴軒的人,此人每隔一日必然會到安井來一趟,期間會與秦大哥兩人在屋內密談一番,並不與我跟元七有所交集,久而久之,我們也習慣了他的冷麵與不語,基本可以當他不存在,當然,這種大戰時刻,他不在軍中拚殺,卻偷偷跑來這裏,即便我們不驚奇,但也稍微有點疑惑。
“秦爺。”跳馬而下,滿臉的煙灰,看上去應該剛從戰場上退下來,“按您的吩咐,我把人撤下來了。”
“嗯。”視線從那人的身上轉到遠處的甘蘭城外,那裏正在血戰,“軍士可有不服氣的?”
“……有一些,不過還能安撫。”
“好,把你的人帶到上次說的地方。”
那人遲疑一下,顯得有些為難,“秦爺,幾次對陣都是我方大勝,我軍勢如破竹,眼看就要攻下甘蘭城外的膠蘭糧庫,一旦甘蘭守軍前來救援,幾處合圍,勢必可殲敵與甘蘭城外,此時屬下如果突然領人回防,萬一大軍受挫,屬下豈不是……”
秦大哥的視線從遠處再次轉了回來,看著那人,半刻之後,突然勾唇,那笑意裏多半是釋然,“你有幾成把握甘蘭守軍會出城救援?”
“哦……”
“你們幾次主動出擊,甘蘭守軍可有正麵迎敵?”
“……沒有。”
“全力主攻膠蘭,可有想過你們自己的後方大營以及糧草輜重?”
“這……”
“一旦敵軍趁機偷襲你們的大營,會有什麼結果?別忘了,這裏雖是韓境之內,然而相比起來,後方輜重運輸遠不及趙國來得便利,一旦大營遭劫,誰更吃虧,不言而喻。”
“……”
“你們的對手不是別人,可是絕凶狠的遊牧族於漠北的‘蒼狼’趙牧,誰敢說一定可以在戰場上打敗他?你們要等的可不隻是戰機。”
“……屬下明白了。”如夢方醒。
“等一下。”見那人拉馬就要跳上去,秦大哥再交待一聲,“一旦敵人來攻,誓死也要守住大營,不能後退半步!”
“屬下明白。”
“另外……”伸手拍拍那人的肩膀,“此戰過後,所有的黑鍋很可能都要你來背,不過鳳府會有安排。”畢竟陣前不聽調令,私自帶兵回防是大罪,不管此戰勝利與否,這人都不可能脫離幹係。
那人隻是笑笑,“屬下原本就是庶人出身,能有如此機會保家為民,已是莫大的榮幸,何況對陣的還是‘蒼狼’趙牧將軍,即便戰死,也是無悔。”再次抱拳,“屬下定然不會退守半步!”說罷上馬奔下山。
望著那人的背影消失與爛黃枯草之間,秦大哥突然吩咐元七帶我離開安井寨。
“師傅,那你呢?”看得出來,元七並不很樂意帶我“先逃”,而我就更不想走了。
“我再等一等,還怕我傷著嘛。”
顯然三人之中最容易傷到的那個是我,自己也算是別人的拖累了,所以也不好出聲說什麼,隻看他們怎麼吩咐,我就跟著怎麼做,不能再大喊大叫地讓人覺得更拖累。
“這麼著吧,我先把小師叔送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再回來找師傅你。”
“到時再說吧。”
“那行,我這就去收拾東西,小師叔你快點,我在山下等你。”催我一聲,速速下山去了,到也沒急著拉上我,似乎認定了秦大哥有話跟我說。
“這是剩下的解藥,別弄丟了,記著按時吃。”從袖袋裏取了隻小包遞給我——是容萱給的那包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