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萬事小心。”既然沒本事留在他身邊,就更不能再給人添煩惱,趁早離開於人於己都有好處。
接藥包時,他顯得有些遲疑,“我已經通知了靳武,如果這期間他們找到你,就先跟他們回去吧。”
“……嗯,我知道了。”我也不知道此刻自己心裏是怎麼想得,也許是相處了這麼長時間的原因,他說“回去”兩字時,我心裏有股落寞,就像剛熟悉了這個世界,突然又要回到原先的世界,既失去了新朋友,又不能很快與舊朋友恢複如初,空在當中,兩邊都不著地,卻又都想占著。
一直到走出三四丈遠,終於還是沒忍住,回頭看他,“大哥還會到南晉去嗎?”
漫天烽煙的背景下,他的笑容顯得有些不合時宜,卻又很自然,“不然我帶你出來幹什麼?”
一時並不能細細分析他話中的邏輯,隻是十分欣喜,“大哥還會去?!”
看著他點頭,就像三歲孩童終於從父母那裏得到了買蜜糖的應允一般,樂滋滋的。
就在我與元七離開安井小寨的當天晚上,甘蘭城的趙軍出擊韓軍大營,然而此時韓軍的大批人馬卻正在圍戰膠蘭,根本不可能迅速掉頭回來救援,一旦韓軍大營失守,就意味著近八萬的韓軍將可能被趙軍架空,遭受兩麵夾擊。韓軍近期連勝幾仗,士氣大振之餘,也生出了不少驕氣,守備大營的軍力本就不多,由於驕氣橫生,沒想到趙軍會出城偷襲大營,疏於防範之下,自然是敵不過對方的攻勢,好在秦大哥的那支暗來一筆,在重要關卡處,擋住了趙軍的強大攻勢,六千對三萬,打得可謂慘烈,韓人的善戰在此時才顯出了它真正的威力。
膠蘭、韓軍大營兩地戰場上的煙火相互輝映著,似乎正在角力誰更厲害,午夜的寒風,夾帶著戰場上的人聲、馬聲,在耳際嘶鳴著,即使困的眼睛都睜不開,卻依然睡不著,元七將我安頓在一戶姓於的獵戶家中,這戶人家正是我們在安井寨落腳的那家,當日離開寨子時,一起上的路,因為是鳳鶴軒的人安排的,更加可信,所以元七安頓好我們後,以兩天為期,讓我們先在山中等他跟秦大哥,兩天後如果還不回來,可往北出山,上官道,往益陽方向去,到時他們找得也方便,他這個安排看上去並沒有什麼地方不對,我也有些擔心秦大哥,所以也就趕緊讓他趕回去了。
於家一共三口人,於老爺子以及他的一對孫子孫女,孫子叫於乾,孫女叫於福,都隻有十二三歲,於老爺子七十多了,隻出過兩次山,一次是送兒子到渭水軍營,一次是到渭水接兒子的遺物,也許是這兩次出山的經曆所致,老爺子非常排斥出山,這次若不是元七硬扯硬拉,連帶勸他要為一對孫兒的安全著想,估計他還會呆在安井寨,他說那裏才是他的祖根。然而於乾、於福卻對出山相當有興趣,也許這就是少年人的幸福,他們還沒有找到什麼東西讓自己依戀不舍,當然,我也應該是還沒看到根的少年人。
“哧——哧——”於老爺子正在用他寶貝的鐵削刀磨弓箭,燈火隨著哧哧聲跳躍著,猶如調皮的頑童。於乾、於福吃完飯就鑽進林子裏收白日裏設下得套去了,估計又會拎回來好些山雞、小獸回來。
收拾好碗筷,出門來到於老爺子一旁,此時南天外仍舊火光罩天,仗還在繼續打,東升的明月在南天火光的照映下失色了許多,一圈圈暈紅的月暈昭示著大風將至,也不知道元七有沒有見到秦大哥,伸手撿起地上一支木箭,一不小心,小指被木屑紮出了一粒肉刺,刺癢的很。
“這些還沒磨好,姑娘小心紮了手。”於老爺子難得能跟人說上幾句話,平常基本都是悶聲不吭的,尤其對我們三個借宿者,隻會細心照應,卻很少上前說話。
“大伯,這些木箭能射到獵物嗎?”因為秦大哥這麼稱呼他,所以我也隻有跟著叫了,盡管我的年紀可以當他的孫女。
“這不行,得要綁上箭頭,不然紮不到肉裏去。”拿起地上的鋒利箭頭給我比劃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