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傍晚的事,覺得自己很丟臉,所以一晚都沒跟他說話,他還當我真是被風吹得頭昏,並沒在意。
睡到半夜,鐮月西移,正掛在枝頭,鴟鴞哭鳴不止,實在是有點心煩意亂,便起身想給火堆添些柴,為了避嫌,他在牛車另一邊,背火休憩,我便仗著他看不到,脫下鞋子放到火堆旁,白日裏在水潭邊濕了腳,一直沒焐幹,穿在腳上實在難受,但有他在,不好脫鞋赤腳,女兒家的腳可不是能隨便示人的。
赤腳踩在沙土上到有幾分自在,摟著雙膝窩在火堆旁,兀自陷入雜亂的思緒:似乎是見過我赤腳的吧?第一次見時,應該是見過的,還有甘蘭城外鬆林的那一夜,我是靠在他肩上的,也沒什麼嘛,怎麼今天簡單的一個眼神心跳就會加快呢?難道因為他那句“也許你會好一點”?不對,我都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麽說,那是為什麼呢?
雙手對搓,順手將鋪在身前的長發扔到背後,望著一旁老牛咀嚼幹草,無聊地伸手戳戳它的肚皮,老牛吐出一個鼻氣,微微側頭看我一眼,也許它也覺得我怪異吧,半夜不睡,爬起來戳它肚皮。
“怎麼起來了?”猛得冒出一聲,嚇得我四下轉頭,去見他提著靴子,高挽長衫,一頭濕發,像是剛洗過澡一般。
嘴巴張了半天,最後還做了件很丟臉的事——半爬起身看了看牛車背麵,他確實不在那兒,也對啊,要不然難不成我還見到鬼了嗎?
帶著一身溫潤的熱氣,坐到火堆旁,周身被水汽蒸騰出一圈黃暈,看上去還有幾分孩童氣,我本想說些什麼,可說什麼呢?你洗澡去了,還是你也沒睡啊?似乎都不太好。
他也將靴子放到火堆旁,正好就放在我的鞋旁,一黑一白的兩雙鞋子看上去似乎十分——般配,怔怔地望著兩雙鞋子,猛得明白了傍晚心跳的緣由——我……好像是對他有了不該有的……感情。
“是不是被鴟鴞叫嚇到了?忍一個晚上,明天就能到水埠。”他不甚在意地邊烤火邊勸慰我,我則完全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一心在為自己奇特的感情變化震驚。
視線從一黑一白兩雙鞋上轉到他****的腳上,再轉到我自己****的腳上,然後是自己鬆散的長發,以及他散著的濕發,是啊,我怎麼一直都沒發現,是從什麼時候起,我們竟然能如此不顧男女之妨地以最親昵的方式相處?他會毫無顧忌地撕開我膝上的衣服,我也會毫不顧忌地靠在他肩上睡上一整夜……
鑽到老牛的另一側,額頭抵在雙膝上,我對這個發現一時有些震驚。
他顯然也被我突然的舉動弄懵了,良久之後才起身過來,蹲下身,伸手試試我腕子上的脈搏,確定我不是舊傷複發後,並沒及時詢問原因,隻是蹲在原處,等著我給他答案,畢竟從下午我就不對勁,他怕也是忍了很久。
努力恢複了平靜,臉慢慢從膝蓋處抬起來,看著他脖子上的喉結,我很清楚,應該說出心中的想法,畢竟我叫他大哥,這種關係下,不該是我一個人需要正視,“大哥,你……是不是沒當我是女子?”
“……”他的喉結上下一動,最後停在原處,良久沒有給我答複。
我們之間靜謐地隻剩他身上蒸騰的水汽。
最終,換他一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