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點沒跌倒。總感覺到麵前浪尖一個接著一個地朝自己鋪天蓋地而來。所有的不解,所有的迷惑都在那一刻如同電影閃回一樣,在我的腦袋裏不停地跳躍,夾雜著麵前的他不停地說著含糊不清的話,話雖不清,我卻聽得清楚,他一遍遍地說著,我不是錢佐。
我看著麵前形若癡呆的他,一把拽住他的領口,把他外麵那件粗布袍子扯開。
果然是一片明黃色。
是的,他穿著龍袍。
他在套上夜行衣的時候,根本沒來得及把龍袍脫掉。
所有的疑團被找到了那根線頭,輕輕一扯,都化了開去。
為什麼危難的時候,這個黑衣人會適時又恰到好處的出現?為什麼錢佐會為黑衣人的劫獄提供便利?為什麼黑衣人會擁有和錢佐一模一樣的功夫?
隻因為,麵前這個被我催眠的男人,和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是同一個人。
我麵前的他,不是錢佐,還能是誰?
怪不得我覺得這個“替身”的眼神有些眼熟,我和錢佐的那個清晨,錢佐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我的。還有在冷宮裏,他泡在澡盆裏的時候,也是那樣的不一樣。
可憐我直到現在才想明白這件事。
是的,這世界上根本沒有錢佐替身這碼子事,什麼一模一樣的替身,什麼代替他行房的工具,統統都是錢佐他自己!
救我出宮的人是錢佐,劫獄的人是錢佐,和戴皇後夜夜笙歌卻天亮後又拒不承認的人——還是錢佐!
一切的一切,都是錢佐膩想出來的罷了!
是的,越國的皇帝,這個高高在上的皇帝,原來是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這件事是多麼地可笑。可是我卻一點也笑不起來。
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鼻子有一絲酸楚。
錢佐,他愛上了自己的仇人,愛上了自己不該愛上的人,於是他變本加厲地讓自己恨戴皇後,可是愈恨愈是愛,以至於他最後竟然妄想出一個替身,把所有對戴皇後的愛都轉嫁到那個假想的替身身上。
我不知道錢佐的病是怎麼引起的,是因為他長期的演戲讓他自己分不清自我,還是皇宮裏殘酷的鬥爭讓他的精神飽受摧殘,抑或是他對自己的不滿而造成了今日他在人格上的嚴重分裂,等等。總之,他幻象出了一個純潔幹淨,腦袋裏隻有戴悠夢的替身。
他的那個替身,不會說話,不用說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他的那個替身,沒有恨,沒有背景,他所有的就是對戴皇後的關愛。
每當戴皇後遇到危險的時候,錢佐就化作那個替身,去守護她。他所要表達的是他的愛,他那深深的愛。他在的時候,總是把戴悠夢的手拽得很緊,深怕一不小心就會讓幸福溜掉似的。
我想起他要背我出皇城的那個夜晚,我想,他是要離開皇宮的,他是要領著他愛的人遠遠的拋開這一切紛爭的。
在錢佐的潛意識裏,終究是厭倦這一切的。
我莫來由地悲從中來,對錢佐的恨,對他的不理解,已經因為這一切都化作了烏雲,煙消雲散了。我甚至善意地希望能看到錢佐找到屬於他的幸福。
可是,他的幸福在戴悠夢那,而真正的戴悠夢早已經上吊死了。
我,到底隻是一個旁觀者,一個真正的替身,所以我不可能承接這一切的。我所想做的,不過是逃離出這些人的故事,把握我自己的幸福,追回我前世流失掉的愛情。隻是我沒有發現,我在這些人的故事裏越陷越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