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好了，你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凱麗夫人低頭看著夜鶯，“真不敢相信他們明天就把這樣一個傷患送去那麼遠的地方。”
“路上會很辛苦的，親愛的，”凱麗夫人歎了口氣，“現在先睡一會兒吧。”
夜鶯躺在病床上，臉色有些蒼白，“謝謝，夫人。”
看著房門被掩上，夜鶯靜默片刻，轉頭道，“嗨。”
威爾側趴在旁邊的床上，緊閉雙眼不回答。
“你還好嗎？”夜鶯繼續道，“看上去像是傷的很嚴重。”
威爾眼皮不自然地抖動了一下，依舊閉口不言。
等了一會兒，夜鶯沒再開口，轉過頭閉上眼睛。
威爾覺得自己後背出了很多汗，不知道是熱的還是其他原因。渾身淤青，折斷的右腿打了石膏，被捂得很癢，後、庭的傷口依舊火辣生疼，威爾似乎錯覺，好像腸子依舊淌在外麵，下身透風。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生活可以有這樣大的改變起伏。
今年，自己已經32歲了。
他的少年時期是在紐約街頭過著貧困潦倒的慘淡生活，圍毆虐待搶包偷錢乞討，他不夠聰明也不夠圓滑，所有的欺壓侮辱他都承受著，默默地恨著。
後來，隻是為了政府提供的一頓飽飯一張溫床，他在部隊征兵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加入。
這是他人生的轉折點，因為他夠拚命，所以不再有人為難他。他也可以抬頭活，抬腳踹，挺直脊梁。
處境的改變，他生出一種自豪。
然後，他開始看不慣所有的乞討者、弱者和罪犯，前者可憐，後者可恨，他們都該去死。
所以當他轉業到星星監獄，成天要和一群敗類罪犯呆著，他扭曲地莫名生出一種興奮和激動感，因為這些人將受自己蒞臨，為所欲為。
威爾從不承認自己對囚犯們做過壞事，頂多覺得自己對這些人不太好，僅此而已。
但是這些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愛護。
睜開眼，威爾看著夜鶯的側臉，突然有點不平，為什麼被那些畜生操脫肛的不是他？
夜鶯在威爾看過來的下一秒開口道，“有事？長官。”
威爾愣了愣，對於那聲“長官”像是突然反應不過來的錯愕，覺得似乎太久違了。
“……沒什麼，你怎麼會受傷？”
夜鶯睜開眼睛，偏頭勾了笑，“你呢？長官。”
威爾張嘴又馬上閉上，像是以前一樣地板起臉，“這是你該問的嗎？”
夜鶯挑了眉，沒說話。
輕咳一聲後，威爾打量著夜鶯，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想了想措辭才開口，“嘿，夜鶯，我想說，我以前對你還不錯吧？”皺著眉，語氣有些遲疑，“沒有揍過你吧。”
“沒有。”
威爾的表情像是鬆了一口氣，“那麼，我是說，我們能算是朋友，對吧？”
夜鶯看著對方期冀的眼神，不否認也不承認。威爾對於夜鶯的沉默顯得有些不安，但他讓自己的心情盡量不表現在臉上。
“我想，我不太明白這其中的含義。”夜鶯語速慢慢的，清亮的聲音像是敲在鈴鐺上。
威爾扯著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沒關係，無所謂，我們現在交個朋友不晚吧？”
“嗬，”夜鶯輕哼一聲，“我從不知道你會如此熱情友善，你似乎一直都懷有敵意。”
“人偶爾要需要一點改變，不是嗎？”
“為了什麼改變？”
威爾突然有一些煩躁，自己被對方團團牽製住地轉讓他有些憤怒，對於這樣圓滑的人自己從來不善於應對，“嘿，你這是在審問我嗎？”
夜鶯聞言，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當然不，這隻是問問而已。”
“交，或者不交？”威爾語氣稍微帶著點底氣不足的威脅，瞪大眼睛看著夜鶯。
靜默一會兒，夜鶯慢慢撐起身，表情有些戲謔，“嘿，聽著，如果你不想在這裏斷氣，最好別來惹我。”
威爾一愣，瞬間有點驚慌失色，僵硬地呼吸有些不穩，“你，說什麼？”
“別以為我叫你一聲長官，你就還能拿著警棍。我隻是目前找不到其他稱呼而已。”
看著威爾眼中猝然的崩潰裏透出的懼意，夜鶯撐著頭問道，“這幾天的監獄生活還沒讓你懂嗎？”
“你想做什麼？”威爾手伸向床邊的求救按鈕，警惕地看著夜鶯，“我從沒為難過你。”
“當然，”夜鶯抬了抬眉，“雖然，你把囚犯當做狗屎，但是，”夜鶯聳了聳肩，“這也不重要。”
“現在，我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
“我有什麼好處？”
“喔，應該沒有，”夜鶯語調舒緩溫柔，“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不說話的後果，就是永遠都別在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