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趕忙走到禦案之下,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方道:“李鳶惶恐,得陛下以及兩位王爺恩寵,已是感恩不盡。與陛下在園中一麵,李鳶畢生難忘,如今既在陛下跟前伺候,必當竭力。萋萋與順王殿下雖相識不久但也算得上知己之交,有的是信是義,卻絕不會罔顧國法大義。至於靖王殿下…是皇子,是王爺,是…朋友。”說完我抬起頭,看向皇帝。現在忽然覺得什麼孫子兵法,季子謀略在皇帝麵前根本就是小兒科,他根本是用心機用計謀長大的,我實在不是對手。
他隻是輕輕一笑:“與皇子王爺們談朋友二字,你恐怕也是這宮裏的頭一個了。”他伸手端起茶又喝了口,“行了,起來吧。朕餓了。”
我傳了皇帝的夜宵進來,八寶團圓羹,他吃了整整一碗後,繼續看折子。
我就靜靜的站著,覺得困的時候就用指甲掐掐自己。曹有全進來勸過,卻被他淡淡一句“朕有分寸”賭了回去。
三更過後,皇帝依然沒有就寢的意思,讓我陪他對弈。連曹有全都碰了釘子,我更不敢拒絕,擺好了棋盤。
他的思維很敏捷,落子迅速準確,我常常要思考半天,猶疑不定,他也不催,第一盤我輸了整整二十子,第二盤他先讓我十子,我還輸了一子。
“李鳶的棋藝實在有辱聖目。”我實在窘的厲害,皇帝卻說我的棋藝足以藝冠後宮。把我放到後宮,這讓我有些不自在,他卻渾然不覺般,開始了第三盤,這盤中他開始給我講解精要之處,這更讓我有些不知如何自處。
我第一次當差便是站著陪皇帝看了半夜的折子,然後坐著下了半夜的棋,他一夜未闔眼就直接去上朝了。
後半夜隻有曹有全敢再一次來勸他早些就寢,卻也被他一眼看過去把話尾咽到了肚子裏。曹有全還給我使眼色,但我在心裏準備了半天卻沒說出口,我總覺得,皇帝是鐵了心要這麼通宵的。
當我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上chuang時,才覺得渾身酸痛,躺下是如此的舒服。想著皇帝此刻還要坐在那金殿內早朝,不禁有點心疼。
他自八歲登基十四歲親政後,一直極為勤勉,而今,已經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卻依然如故。又想到他的眾多兒女和三位已故皇後,接著就想到曾肅燎,如果,如果曾肅燎繼承了皇位,想來我最好的情況不過是他的一位皇妃,與後宮的女人們一樣每日想著爭寵,固寵,心裏便漸漸涼了下來。
若離開曾肅燎,如今的我可以離開這皇宮嗎?還可以去哪裏?李萋萋變成了李鳶,李鳶還可以變成誰?猛然間,我發現我的人生一片灰暗,竟沒有任何的希望。我的未來在皇帝手裏,甚至在曾肅燎手裏,要怎樣,我才可以操控自己的路?似乎根本沒有選擇。
此刻我恨極了這感覺,自我清醒以來,所遇的一切都似強塞給我的,我的丈夫我的兒子,我的過往我的現在,雖說對於擁有聿兒十分樂意,可是我現今的整個生活不僅失去了他,也是被別人安排的,我毫無還手能力,隻有聽天由命。
我越想越泄氣,越想越覺得無望。狠狠蹂躪著被子,卻覺得怎麼都不能讓自己舒坦。腦子裏忽然冒出一個大膽的想法—逃跑!雖說現在在皇宮裏,成功幾率微乎其微,但時間還長,機會不一定沒有,不如逃到外麵去,做一個沒有李萋萋,隻有李鳶的自己。
但聿兒和曾肅燎的臉交替浮現在眼前,宛如澆下一大盆冰水,我還是,舍不下他們。
如此想著,終於沉沉睡去。
曹有全傳話說找人替了我中午的差事,心裏覺得有些好笑,皇帝也是通宵一宿,卻依然如平時一般上朝議事,我一個宮女卻還被特許休息,這下子我更能想象到宮裏其他人會怎麼看我了。我又躺下睡至未時才起。有小太監給我送了熱水,洗漱好之後,昨日來送飯的小宮女又提著食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