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笛?”

男人淡薄一笑,直入道:“不是要走麼?就莫要問那麼多了。”

“自是要走!”單陌眉心一皺,很是不喜歡依靠他人,更何況她和李墨不見得就出不去。而且看到宋笛這樣略帶藐視的神色,實在讓她無法低頭。

轉身鑽進車廂,高聲道:“不必勞煩,大家的路向來不同,更不用強迫走到一條道上。”

車簾合上,男子再度緊了緊少女的手,輕輕拍了一下:“他也是想幫你,怎麼這麼大的氣?”

“你也許會覺得我義氣用事,但是南宮祖的恩惠我實在是不敢受了。”

少女麵無表情望向那隨著車輪顛簸而輕輕晃動的青簾,淡淡道:“如果到了城門形式不對,大不了再計劃便是,就算今天出不了這個帝都。我也總有一天會出去!”

馬車又轉彎了。

回到最開始的道上,這樣呈馬蹄弓字形的行走路線,真是讓人覺得抬不起頭來。這哪裏是在躲死人的穢氣?這根本就是像個縮頭烏龜!

但是沒關係,她也從來就沒有那麼硬的腰板,隻要目的能夠達成,這些細節將來也會成錦上添花。

一旁的李墨漸漸沒了動靜,也不再與女子說話來緩解氣氛,一雙眼睛緊緊的閉上。

而他卻知道自己為什麼不睜開雙眼。

他覺得他體內的怒火已經快要破體而出了,如不緊緊的把眼睛閉上,難保火星會不會從眼底爆發出來。

就算他們二人此刻再狼狽一些也無所謂,隻要能離開帝都,就算僑裝成乞丐他也願意。然而直到宋笛的出現,無名火突然間在他體內燃燒了起來。

南宮祖這是幹什麼?

他帶他的女人走,與南宮祖何幹?難道在南宮祖眼裏他是沒這個能力的麼,還需要來幫上一把多管閑事麼?

宋笛坐在馬背上,有些吊二郎當,仿佛那女子不接受他的好意,他正求之不得。

躍姑娘,一切看天意吧。

若不是與南宮祖之間的交情擺在這裏,他自然是不會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行蠢事。

猶還記得最初的時候,他也曾經為那名女子每次行動的安危真正的擔憂,後來更是與她有了戰友情誼,惜英雄重人才。

隻是她實在是萬不應該將南宮祖拖累到這般田地,就算她曾經的功績與她個人是多麼的優秀,但是在權謀上,女人永遠隻會拖男人的後腿,無論她多麼不一般。

也曾經幾次三番苦口婆心軟硬使盡讓她脫離,但是結果……

天長日久,到了今日這件事情上的時候,他甚至在想,若是當初她早早的就死了或是走了,大家反而會留個美好的印象。

宋笛雙目如炬,時間緊迫,不能再容他在這裏傷春悲秋婆婆媽媽。

他是男人,任何人一旦成為了絆腳石,無論曾經是多麼的有用,也不能再留。到了今時今日,他已經無法再容忍有人絆在南宮祖的前方。

如果她今日走不成,那就死在這裏吧!

大嗬一聲駕,宋笛頭也不回的策馬與那輛青簾車輦行上完全相反的方向。

做任何一個動作的時候,都不能隻奔著一個目的,將來就算成也好,敗也好,都會有個退路。

這個道理是南宮祖教給他的。

今夜他就要這麼做!

送她出城,他盡力去幫。但若是已成死局,那麼就送她死吧!

相信這個結果會讓不少的人滿意,至於南宮祖那邊,過了一段時日,想明白局勢,也就不會再記得的。

畢竟是個棋子,做什麼那麼認真?

下棋的人,隻是愛棋盤和棋局而已,哪有愛上棋子的道理?

滿城的喧囂是突然之間停止下來的,悠風乍起,不知哪家姑娘的羽毛粉扇被嬌風纏綿下一根嫩紅的羽毛,在仿若定格一般的夜市鬧區上空揚揚灑灑,忽高忽低的飄過無數顆密集的人頭……

撲的一聲,羽毛被風吹打到一個賣香燭熏油的攤位前,高高豎起的燃香一下子便將它引燃,呼的一下,一個通紅的火球在空中乍起掉落在地。

明明是不小的體積,火舌卷過,竟隻留下那麼一丁點的灰燼,隻需旁邊的人輕輕一踏,便再也屍骨無存,灰飛煙滅。

所有人,已經都不敢再言語。

那剛才橫穿前麵路口的白玉大棺,竟然原路退了回來!赤條條的橫在路中,占了這本就不寬的街道接近二分之一。

鬧市裏不下十輛青簾馬車,此刻也不得不跟隨著癱瘓的人流止了步,申宵雙目有些失神,呆呆的望著前方。

突然之間周圍靜的仿佛空無一人,車輦內的二人正襟危坐,眼中的氣焰如出一轍,死死的盯著車簾。

噠噠的馬蹄聲如同戰鼓,在身後的方向突然間響起,馬蹄聲並不厚重,可以辨別來者數量不少但並非戰馬,又或是說,並不是什麼強悍的軍隊。

“前方的送殯軍隊留步!”

馬蹄聲未停便從後方突然發出這凜然一嗬。

單陌眉頭蹙了起來,前麵是送殯隊伍?難道會是之前申宵在這條路上提到的白玉棺?怎麼可能?時間過了這麼久,除非有變節,又或是別有目的,否則怎麼還沒有穿過路口?

聽後麵的將士急嗬,看起來像是衝著前麵的送殯隊伍來的。難道他和李墨隻是一場虛驚?

“你是什麼東西?竟然連皇家的殯儀隊都敢阻攔?”這時從前方又突然傳來了更有氣勢的回話:“第三軍出列,將他們全都拿下,抵抗頑固者,就地斬殺!”

單陌百色大駭,這聲音……是白鳴!

他是不是瘋了?兩軍中間有著無數的百姓在此趕集慶賀,白鳴居然下了這樣的軍令?!

在白鳴的這一聲令下,市集上如同炸了鍋,任百姓們就是有再大的好奇心,也不敢拿自己的命壓上。兩軍開戰,手無寸鐵的百姓夾兩群鐵蹄之中,那會是什麼結果?隻怕兩軍還未相撞交上手,他們這些螻蟻就已經被鐵蹄踏碎輾成泥了。

身後的鐵蹄聲已經徹底被人們的尖叫逃竄聲淹沒,單陌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何處,從之前的聽聲辨別出他們身後的軍隊也是從一個路口轉過到此。因此,在身後的軍隊後方,仍是鬧市。

就像個多層夾心,隻是不知道,在後麵人群的後麵,是不是還有軍隊了。

“慢著!”這時後方又開了口,似乎是要解釋:“白將軍莫要誤會,末將是受皇上口諭,今日所有從宮中運出的一切事物,均要翻查詳細!”

這幾句似乎已經讓說話的人用出了最大的音量吼出來的了,沒辦法,人群大動,人們四處流竄的紛亂聲,幾乎就連這樣的震吼都要掩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