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沒有異動,這時候申宵開始試圖駕動馬車,隨著人流隨便轉個彎也好,就能避讓開來。

車廂有些震動,卻並不是車輦行駛帶來的,而是人群推攘撞到了車壁。申宵突然一把掀起青簾,一張小臉盡是焦急。

“主子,所有百姓都在可以轉彎的地方又退出來了,每個巷口突然出現軍隊,已經沒有路可走了!”

二人眉心皺起,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突發的情況。

單陌透過青簾的縫隙看著那被人撞來撞去的小馬,馬頭已經有些偏離,車廂也跟隨著原地偏移了少許。

“申宵!”李墨突然凜然道:“紮馬股!盡量往人多的地方奔!”

申宵一頓,轉瞬喜色湧於麵上,萬分佩服的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便立即出了車廂。

人群的尖叫聲更加的刺耳,已經聽聞不到前後兩支軍隊是否還有交談,不過眼下這種局麵,想必他們也無法再交流溝通了。

一聲嘶鳴在前方拔地而起,隻見慌亂的流民中,一匹棗紅小馬當人立起,似是受到了劇烈的痛楚狂猛的甩著馬鬃,前蹄再度踏回時已經亂了方寸,將一旁餛飩小攤的簡易小爐踏碎,滾熱的開水盡數湧向了馬肚。

廂內的李墨唇跡勾起一笑:“單陌,坐穩了!”

一旁的單陌怔怔的看著他,那一抹淡薄的笑讓她有點驚愕。

之前,坐在他身邊的自己是一位脆弱的無助少女,對局勢的不確定讓她憂患了很多日子。從未深入政治陰謀的她,根本摸不清這些人的套路。

現在,當那抹笑浮在這個男子麵上的時候,她突然之間有些莫名的茫然。

然而她沒有時間和機會再去思索更多,接踵而至的便是連人帶廂被奔馳的驚馬帶起劇烈的震蕩。

橫衝直撞的受驚之馬在人群中狂怒亂竄,好在這是一匹嫩馬,性子也並不烈,再加上人們聽聞馬的嘶鳴也都紛紛避讓,沿途也並未撞傷太多的百姓。

申宵緊緊的控著韁繩,一方麵能穩住自己,另一方麵也能多少控製一下發瘋的馬兒。

馬臀上,一個短小的匕首緊緊的插在上麵,刀鋒連根沒入,隨著馬腿的奔騰,一股一股的腥血突突的向外湧著,大顆大顆的血珠在地麵上濺成一線。

車簾一下一下的翻騰,馬兒飛速的在人群紛紛躲開的縫隙中狂奔著,眼看著路過了一個巷口,但是那受驚的小馬又怎能如人所願自動轉彎?申宵狠狠的拉著韁繩,隻願在下一個巷口時能夠衝出人群衝破那巷口封鎖的十幾名軍士。

馳過那個巷子口時,單陌透過車簾看了個清清楚楚。

是禦林軍。

這麼說,後方的就應該是禦林軍了,前方是白鳴如假包換。

李度打什麼鬼算盤?

她也希望真的是宮中有變,就像禦林軍的將士剛剛說的,隻是翻查所有出宮的人事物事,而不是因為察覺到她與李墨的動作。

但是長年的戰鬥生活,隻能讓她將事情向不好的方向去思考出路,對於一個一直在刀鋒行走的人,是不能抱有僥幸心理的。

周圍的百姓已經將神經崩到了極限,人群大量的掙紮喊罵,恐怕他們此時的心思根本就不是什麼兩軍對持。

玄元換了個仁君,還以為宮變那個事情之後就會太平個十好幾年,苟活下來的人們自然也都想著能夠在帝都安身立命,畢竟,在仁君統治的國土下,當屬帝都是最為安定。

誰又能料想,才不過區區一年,這次麵對的,竟然連家都不能回了,去哪裏躲?

彭的一聲悶響,顛簸的馬車震動的更強烈了,馬車仍在急馳,翻起的青簾也隻能看到一角。

然而單陌的眼神卻在這一響之後凝固了,還未等她細想,突然有什麼順著青簾的翻起而打進車廂內,拍在少女的麵上,溫溫的。

伸手一拭,腥紅的血點。

驟然間,隻見人群中受驚之馬不知被從哪裏橫飛出來的軍刀從脖頸連根將腦袋砍下,沒了頭顱的馬兒雖然又續而跑了一程,終是在人群的驚叫聲中癱倒下去……

沿途噴出的腥血將兩旁不少的人都染成了血人,人人呆的甚至都忘記了驚叫……

再望向那馬車,雖然馬兒已經癱倒,但是慣性使其後帶著兩個車輪的車廂仍然向前衝去,車架立即衝過馬腹,卻奈何還有馬韁與車身相連,轟的一聲停在當場。

申宵從剛才起連一句話也顧不上說,在這一衝之下,整個人向前栽去,若是普通百姓,這一栽,不要了命也是要留下毛病……

隻見申宵順勢就地一滾,待衝勁緩過整個人便毫發無傷的站了起來,還沒立穩,雙眉大皺著便奔向那已經傾斜的車廂。

也顧不得會不會被人發現裏麵坐著的人是誰,申宵一把將車簾掀起……

緊隨在申宵身後的,是被這邊的聲勢引來視線的前後兩方軍隊。

前後夾擊,唯願不是腹背受敵。

這時,車廂內的二人剛剛強撐著沒讓自己的身體也跟著剛才的急刹車飛出去,雖然牢牢的坐在廂裏,但是卻也能看得出是經過了怎樣的強行穩勢。

“哦?”前方數十米開外,白鳴已經策馬馳了過來:“原來是七王爺的親隨,不知車內是何人,該不會是王爺吧?”

此時,他們這一小塊範圍內,人群早已大讓開來,成了一個小型的空圈子。

李墨在車廂內閉上了眼睛,沉吸一口氣,低聲道:“你絕對不能出去,聽我的。除非是我和申宵親自進來,無論外麵有什麼異動,你都不要動,切記。”

男子說完,不給單陌任何機會出聲阻止,順著申宵掀起的一角大步跨了出去。

申宵極為機靈,立即將車簾合上。

“原來真是王爺,”白鳴的聲音隔著青簾傳了進來:“請恕末將未能行禮數,您也看到了,今日我是送葬的,未免王爺沾上邪氣,末將便不下馬了。”

百姓的鬧動似乎漸行漸遠,聲勢突然間消退了許多,定是白鳴的軍士將人群趨趕開外了。

未聽到李墨說話,白鳴的聲音再度響起。

“雖然今日解宵禁,王爺不覺得現在已經過了回宮的時辰麼?宮門已經關了,您這是……”

“本王是特地出宮來送二哥最後一程的。”

白鳴似乎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說出的話內容極是相信,口氣卻拐了好幾個彎:“王爺有心了,難得王爺這麼上心,連這麼隱蔽的消息都能掌握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