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不及皇上,能將這件事情做的這麼周全。看到白將軍這麼盡責,本王很欣慰。”
“王爺既然是來送行的,但又不能違了聖諭。王爺還是走在我們前麵吧,跟在靈柩後麵,就成了隨軍了,未免招人話柄給皇上添上煩憂,王爺,請?”
一切動靜在這句話後靜止了下來,單陌坐在車廂裏,思索著李墨的反應。
按現在的分析來看,李墨應該答應下來,反正也隻是幾步路的事,到了城門前就不必再‘送’,屆時,他們二人再會合,更方便出城了。
現在唯一的不解,便是那另一口青石棺,究竟是怎麼回事?
青棉布簾仍未能將車架下方的血腥味摒棄開來,整個小廂又不通風,動物的血氣夾雜著獸的體味腥熱難忍,飄了進來就揮散不去。單陌淺而緩慢的呼吸,並不是不能忍受,再惡劣幾百倍的環境她也體會過,隻是這麼濃的氣味下,再加上外麵的情況,讓她難以安坐在此。
“王爺既然在此地,那就更方便了,末將還請王爺下令,白將軍不肯讓在下驗棺。”
果然,她就知道身後的軍隊絕對不可能就這樣放任白鳴走人。
然而白鳴絲毫不予理會,饒有深意的垂首等待李墨給他回應。
眼下看來,從各個巷口湧現出的加上身後的這些人馬,禦林軍的陣營明顯要高於白鳴的送葬軍隊。
李墨打量了一番白鳴的人馬,心下也有了個底。皇家的送葬,就算是死的人再不堪,但是能入得了皇陵,送葬的軍隊也絕不能就這麼少。想當年金釃天妃的送葬隊伍除去殉葬的人都是這些人的三五倍之多。
而且,還少了一個重要的人,南宮政。
李墨有些心思,眼前白鳴身後遠遠停在那裏的白玉棺,確實有很多處的漏洞。
皇室的棺,怎能沒有槨?
但是前前後後又有太多的疑點,白鳴絕對是受李度之命在今夜送棺出城。另一方禦林軍也是直接聽命於李度,而現在禦林軍要當街驗棺,就在這些百姓的麵前。
讓李炎的屍首暴露天邸?
這已經不是拂不拂皇室顏麵的問題了,這就是李度在拆自己的台!
絕對是有乍,這棺驗不得!
若是不驗棺,就需要李墨出麵,有個皇室的人來逼退禦林軍,費點周章也不是辦不到。但若是這樣,不就正好稱了白鳴的意,李墨要親自壓棺護送他?
若是領著白鳴和這口白玉棺到了城門,會不會再節外生枝?會不會這個棺真的有什麼不利的隱患?會不會突然再出現一支力量?會不會李度突然出現信口雌黃,汙蔑他與白鳴勾結?
這個時候,人群中突然發出咻的一聲,一個大大的光束衝上天際,綻成一個光球,彭的一聲滅了開來。
後方的禦林軍將領雙眉蹙起,探著腦袋看了一下,卻並未看到什麼可疑情況。
興許是哪個不小心將燃香的火星觸到了煙火,才引得當街放起了炮仗。
遠在這劍拔弩張氣氛之外的好幾條街之中,李末與莫言兮盯著天空久久不發一語。
片刻後,李末恍過神來:“他們已經快到了城門口了。”
莫言兮有些失神:“她被困了。”
李末有些僵硬的轉過頭來:“怎麼辦?”
“搶……但是不可能搶到了。”莫言兮緩緩的搖著頭:“但是,總要做些什麼把她送出去也好。”
李末啞笑,歎道:“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但是我更不明白為什麼我這麼想幫你去辦傻事,一起吧。”
伸出手來從手臂挎著的小布裹裏摸出一個木筒,李末微笑著將它對向天際,手指在木筒底部的暗格裏輕輕一扣。
尖銳刺耳的聲音猶如蜂鳴,火紅的光束打向天空,腥紅的光球啪的一聲脆響,下一刻,空中隻餘留一團鮮紅的煙粉,慢慢的揮灑下來。
“唉!”李末望著天空又歎了一口氣:“今夜的城裏,煙花格外多,還就屬我的最漂亮。”
突然,從巷口前方的十字路口響起一轟一轟的踏地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二人麵色驟變,剛要回轉,忽聞身後遠處的路口也響起了同樣的轟踏聲……
李末又笑了:“為了一個女子,值不值?”
不理會一旁的莫言兮,李末挺直脊背,高仰著頭向前踏去。
莫言兮有些恍神,他覺得整個玄元都是他的克星,為什麼西奴這塊版圖上,唯有玄元這裏的土地是這麼的血腥,這裏的每一條路盡是刀鋒鋪就,每一個路口總有無數的鋒芒瞄準著並無野心的人們?
李末這時已經踏上那個路口,身子在月光下輕笑著轉向一邊。
“皇上雅興,這麼晚了也要出宮領著將士們觀賞玄元難得一見的歡慶。嗬嗬……”李末的眼角笑出一條淺紋,卻很是優美:“真是太巧了,時間卡的這麼好。您是來看煙火的?”
話說到這裏,莫言兮也從巷內快跑了出來,站到了李末身側。
李墨餘光快速掃了他一眼,心頭有些不悅,但也深深知曉莫言兮的性子,莫言兮是不可能在李末的自我犧牲之下安心逃走的。
雖然李末的犧牲浪費了去,但是看到自己的朋友兄弟這樣義氣,心頭是很暖的。
莫言兮單膝跪地,持手握拳:“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末持起粉扇,這次,居然連眼睛帶鼻口,全部掩了下去。
“你是何人?若我沒有記錯人的話,上次王府夜宴,朕見過你。”李度坐在馬背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如同死水:“並非朝中武將,甚至連官都不是,更不是門閥子弟,見到朕,為何不行九五之禮?”
李末放下扇子,輕笑:“皇上莫要怪罪,他是在下的一個朋友,怪就怪在臣弟以前太過遊戲,當時與這位朋友打過一個賭,結果我居然輸了。當時壓的就是,他在玄元進出,我要保證他見到皇上都不必彎雙膝。”
又恐李度龍顏大怒,李末連忙上前撲嗵一聲跪了下去,兩個膝蓋骨咚的一聲撞在石板上。
“皇上千萬莫要動怒,臣弟替他跪下就是!”
莫言兮垂首就在他身旁,麵色沒有任何的表情,卻是比李度的麵相還要冰冷。
垂於一側的手在李末跪下的那一刻,緊緊的攥成拳,關節慘白,正以旁人無法覺察的力度微微顫著。
這是憤怒,還是恐懼?
沒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