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府內的那些權貴離去以後,這一夜還是沒有過去。
園中的樹影下,兩個人仍然跪著,背影看來有一絲的落魄,更多的,卻是一種虛脫。
一聲雁鳴在上空響起,劃破靜夜,引帶著一陣秋風掃地,大片大片的樹葉敗落下來。單陌突然身形一歪,癱軟在地。
手掌摁到了一片枯葉,脆脆的。
白日裏熱騰的還仿似盛夏,卻沒發現秋風早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刮向這片土地了。一切早已枯黃散敗,被打落在地等待時光讓它潰爛。
月影偏斜,單陌更覺瀟澀無力,卻並不隻是為了自己。
為了這一晚出現在這府邸上的每一個人。
既然人人的結果都並不比她好到哪去,她一介草民,相比之下,總比他們那些天家貴胄的結局要壯烈許多。
李墨是什麼時候走的,走了多久,她已經模糊了。
唯獨記得那一抹白哆哆嗦嗦的站了起來,抻著手,就站在那棵樹下,直直的指著自己。
什麼也沒有說。
還是走了。
一旁的男子此時就地一坐,整個人仿佛隻剩下了一個殼子。
“你怎麼這麼傻?”
一語喚醒夢中人,單陌神情一晃,心頭清醒了許多。就算秋天是一夜之間突然襲來,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容她傷春悲秋了,路已經走成了這樣,再多的懊悔和悲歎都是多餘。
緩緩的站起身來,走到了南宮祖身前,伸出手。
“雖然我一直都在這個漩渦周圍遊走,可是我可以隨時轉身離開。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是我在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單陌見他並無動作,挑眉示意:“今晚是個多麼大的誘惑,我可以走的很安全。可是我如果走了,誰來幫你?最初我從沒想過自己會幫你這麼多,若是問我為什麼?嗬嗬,我就是不能帶著這條你救下的命去過著自己想過的生活,讓你繼續過著腥風血雨的日子。不是我自認能力強,而是隻有看著你好好活著,我才能繼續安心的活下去。在這漩渦裏,隻要不是你親手把我推進更深處,我就知足了。”
夜風輕起,南宮祖突然悲愴一笑,搭上少女的手緊緊一握,就勢站了起來。這一動作,已再無了之前的自暴自棄之感,雖說不能稱得上是充滿了鬥誌,卻是有著絕不認命的決心。
單陌點頭輕輕笑著,為他的振作很欣慰:“隻要李末在到達藩地後一日不死,你就永遠都不會因為此事而被誅殺。這一段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足夠你考慮是要繼續博得李度的信任還是好好為自己的生路籌謀,話已至此,已不需要我再多說。”
月色下的南宮祖伸出手來,修長的手指略彎,撫上她額際的碎發,輕輕的抿於那幾乎透明的耳廓之後。一年之內,他有多少次在麵對這個女子的時候卻無法做出他習慣性的動作他已經數不清了。
“躍兒,再沒有什麼時候能讓我如此清晰的發覺自己不能沒有你了。”
對於南宮祖現在仍舊喚她‘躍兒’,單陌也不計較,二人在一起相處多年,‘躍兒’這個名字從南宮祖的口中喚出,就像是乳名一樣,在她心中反而覺得似是親人的喚嗬。
“我永遠都會站在你這邊的,你一直知道的。”單陌輕輕的笑道。
男子的目光越來越柔和,之前這裏發生的事情讓他們命懸一線,而在此時,卻能夠如此從容,這要曆經多少的驟變起落才能有這番心境?
“你應該知道,李度的另外兩道旨無非就是在逼你接這一道才下的,他就是吃準了你這個弱點,你為什麼還要上當?這是一個死局,此趟戎城,他明擺著是讓你們全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