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打架往往是心理作用決定勝負，未必是真正實力上的較量，如果這個孩子怕那個孩子，那麼那個孩子打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是不敢還手的。收兒班裏長得最高最胖的同學姓孟，最老實膽小，無論男同學女同學，和他吵架時隻要一舉手，他就趕緊雙手蒙住自己的頭，同學們就給他起個外號“蒙頭”，因為姓孟，後來就叫他“孟頭”。同學們都喜歡招惹他欺負他，常常是走到他跟前突然一舉手，孟頭就趕緊雙手蒙頭，同學就把舉起的手作撓頭狀，說：我癢癢你蒙頭幹什麼？孟頭就要放下雙手，同學就又一舉手，孟頭就又雙手蒙頭，屢試不爽，成了同學們的樂趣。
一次放學的路上收兒把孟頭打哭了。回到家不久，孟頭的爸爸領著孟頭找到家裏來，在樓下就高喊著：“讓王收下來！為什麼欺負俺孩子？”一些人就集聚過來看熱鬧。媽媽趕緊領著收兒來到樓下賠不是。孟頭爸爸一見幹巴瘦小的收兒氣就消了一半，另一半是留給自己孩子撒的——他衝著自己的兒子吼道：“他這麼小你打不過他？”看熱鬧的鄰居跟著起哄說：“你兒子太熊包，過過秤你兒子一個頂人家仨！”孟頭爸爸經這話一激，惱羞成怒一巴掌打在自己兒子頭上。
媽媽趕緊上前阻攔勸解，連賠不是。
孟頭爸爸說：“嫂子你就別勸了，我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個小兒子，還以為是你大兒子打了俺孩子。今天可是丟人了。”
媽媽說：“他哥哥叫王豐。小孩子打架有什麼丟人不丟人的。”又對兩個孩子說：“以後你們在一起好好玩，別打架。”
收兒拿眼瞪了孟頭一眼，孟頭趕緊把頭低下。孟頭爸爸見狀愈發氣惱，狠力一腳踢在兒子身上，孟頭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孟頭爸爸還不算完，擰著兒子耳朵邊往回走邊說：“你成天在家說王收多厲害多厲害，今天我讓你看看是我厲害還是他厲害！”
已經風光無限的收兒，在無意中惹了麻煩。一天放學，學生們唱著老師剛教會的歌曲走回家：“大刀向鬼子們的頭上砍去……”當唱到“前麵有我們的子弟兵”時，跑到路邊溝裏拉了一泡屎正提著褲子往回跑的收兒跟著冒出一句：“後麵有全國的大白腚！”小學生們覺著好玩兒，就都跟著一遍一遍地反複唱：“前麵有我們的子弟兵，後麵有全國的大白腚！”……
第二天，收兒的媽媽被叫到學校。收兒的班主任韓老師原來是廠裏的女工，因為忠字舞跳得好，就選拔到廠宣傳隊；後來年齡大了，跳舞費勁了，但思想覺悟高，就調到子弟學校當老師，教政治。韓老師對王收媽媽說：“你兒子帶頭唱反革命歌曲，這麼小的孩子肯定不是自己編的，是不是家長教唆的？”
收兒媽媽嚇了一跳，趕緊辯解說：“俺孩子才八九歲，啥叫反革命都不知道，哪會唱反革命歌曲啊！肯定不是俺孩子唱的。”
韓老師說：“我們了解了，就是王收帶頭唱的，他一帶頭，小孩子都跟著唱，大馬路上，影響很壞。”
媽媽說“俺孩子剛從農村來，膽子小，就是唱也是隨著別人唱的。”
韓老師一拍桌子說：“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我們調查了，就是王收帶的頭。你說，是不是家長教的？”
媽媽說：“俺那娘哎，你這不是害俺嗎！俺一家子全沒教！”
韓老師說：“你家成份是中農對不對？”
媽媽說：“俺是中農。可是俺孩子他爸爸以前就是八路軍，打鬼子的，是複員軍人。”
韓老師說：“這件事學校還要調查。你回去管好孩子，要是再唱就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