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收躺在床上看書，夏菁來了。王收媽媽說：“夏菁來了，吃飯了嗎？”夏菁笑笑算是回應，不聲不吭地坐在王收的床邊。王收隻管看自己的書，也不和夏菁打招呼。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是這樣，沒有多少話說。王收媽媽倒了一杯水端過來遞給夏菁，對王收說：“成天就知道看書，夏菁來了，一起說說話。”夏菁接過水杯放到桌上，又是笑笑。王收問夏菁：“有什麼事嗎？我今天必須要把這本書看完——借的，明天就還。”
夏菁搖搖頭。
王收說：“沒事我可看書了，要不然你回家吧，明天再來玩。”
夏菁不說話。
王收見狀，不再理她，繼續看自己的書。
過了一段時間，夏菁開始不斷地將手中的手絹搭在王收看著的書上。幾次以後，王收坐起身說：“你有事嗎？有事你就說，搗什麼亂啊？”
夏菁說：“有人想見你。”
“誰？”王收問。
夏菁不說話。
王收又問：“是不是你家裏的人？”
“去了就知道了。”
王收穿上鞋推上自行車和夏菁出了家門。到了宿舍門口，王收問：“往哪拐？是不是上你家？”
夏菁說：“就在這裏。”夏菁表情溫和，好像心情不錯。
“在這裏幹什麼？”
“隨便。”
王收看著夏菁，有些莫名其妙，說：“站在這裏幹什麼呢？這不是浪費時間嗎？我要不是必須要把那本書看完，咱就看電影去；可是今天不行，我必須要把那本書看完。”
夏菁又不說話了。
站了一會兒，王收說：“要不然我把今天看的書裏的故事給你講講吧？”
夏菁不說話，看表情像是同意。於是王收開始給她講書裏的故事。但是夏菁心不在焉，並不怎麼聽。王收講了一會兒，覺著無趣，就停下問：“你聽不聽？不聽我就不講了。”
夏菁沒有搭腔，王收就說：“要不還是回家吧，你回你家我回我家，我今天真的要把那本書看完，明天就還。”
見夏菁不說話，王收推起車子就往自己家走；夏菁在後麵拉住車後座不讓他走。王收說：“我們站在這裏幹麼呢？這不是浪費時間嗎？”
夏菁說：“剛才在你家告訴你了。”
王收想了想說：“是不是你爸爸想見我？”
夏菁說：“你這麼聰明的人自己想。”
王收說：“那就走，上你家。”又問：“中午送去的牛蹄子和大梁骨燉上了嗎？”
夏菁說：“可能是吧。”
王收問：“你爸爸找我幹什麼？”
夏菁說：“不知道。”
王收說：“走，上你家。”說完調轉車頭往前推推，見夏菁沒再拉住車後座就騎了上去。夏菁也騎上自己的車子在後麵跟著。
到了夏菁家，並沒有什麼事。夏菁爸爸對王收說：“過去對你不了解，造成誤會；以後你們兩個人要好好的。現在年輕人都考電大，夏菁腦子笨，考也白搭；你聰明，應該去考；考上電大就是幹部，有前途。”又說：“過幾天我要回無錫老家看看，再到上海看幾個親戚——這輩子也是最後一次了。”
王收說：“不是牛蹄子和大梁骨能治病嗎。”
夏菁爸爸苦笑一下說：“也就是心理安慰，我自己的病自己清楚。”
幾天以後夏菁的爸爸媽媽乘火車回老家去，夏菁爸爸是探親，隻能買硬座，夏菁媽媽陪同算出差，可以買臥鋪，能報銷，夫妻倆商量上車後換座就可以了。王收又買了一些禮品讓帶上。走的時候古立春的爸爸幫忙找了一輛小轎車，古立春又從他工作的食品廠借了一輛東風三輪——一輛夏菁爸爸媽媽坐，一輛拉送行的人和行李，送到火車站；回來時也是這兩輛車把夫妻倆從火車站接回家，夏菁爸爸媽媽很是高興，車接車送，感到很有麵子。其它無話。
從南方回來，夏菁爸爸的身體變得更加憔悴，時間不長就隻能躺著，遵照醫生要求，家裏人把他送到醫院住院了。住院時間不長，夏菁爸爸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大小便隻能在床上解決。
一天王收到醫院去探望，看到夏菁爸爸正發脾氣，喘著粗氣，絮絮叨叨的罵。王收問：“怎麼了？”
夏菁姐姐說：“一個樓層隻有一個躺著用的便盆，誰要用得到護士室登記，排隊等著。剛才他等不及，拉床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