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郡主聞聲轉身,見韓商和許靈攜手走出楓林,手上還提著包裹,噴香撲鼻,熱氣蒸騰,這才明白,原來二人早起,竟是去買酒肉幹糧,當下喜極而泣,驀然站起身,三步並作兩步,向韓商疾奔過去。
韓商深知男女授受不親,正要閃躲,卻又怕她冷落傷心,稍一遲疑,兩肩便已被她緊緊握住。趙郡主眼波如水,牢牢地盯著他雙眼,本想說些溫言細語,然而思緒一轉,目光倏然變得堅毅,哽咽道:“方才的話都不是我真心話,我貴為郡主,別人巴結我還來不及,你們要走便走,我才不稀罕!”一把推開韓商,扭過頭揩拭淚水。
韓商見她言行不一,心中更覺有趣,道:“趙姑娘說得極是,如今是我們兄妹離不開你,若是少了你,三個月也去不了京兆府,勿說重陽節,便是除夕能到,也要燒香拜佛。”
趙郡主破涕為笑,摸了摸眼瞼紅潤,鼻翼酸楚,依舊不願轉身,道:“你少說好話,我才不信!要去京兆府便跟我走,再敢惹我生氣,進了關便要父王捉你,明年秋後問斬!”
韓商笑道:“斬便斬了,一顆頭落地,世間再無煩心事,何樂不為?不過為何要等明年秋後問斬?”
趙郡主斜睨他一眼,道:“先關你一年半載,日日折磨,看你求不求我!”
許靈按捺不住,急忙插言道:“你若是捉了哥哥,雪夷姐姐可要傷心了。”她一語雙關,這句話不但說給趙郡主聽,更是在提醒韓商。
韓商和趙郡主搭訕,並無他意,隻是看到姑娘家潸然落淚,如何能不心生憐憫,這時聽了靈兒的話,仿佛冷水澆頭,醍醐灌頂,覺知自己縱有千百個因由,也不該和一個待字閨中的少女言笑晏晏,如何對得住陸雪夷呢,話音戛然而止。
趙郡主轉身回顧,見這小丫頭咄咄逼人,心中懊惱,道:“雪夷姐姐又是誰?”
許靈漠然道:“雪夷姐姐有閉月羞花之容,沉魚落雁之貌,詩中有雲: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齒如瓠犀,領如蝤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說的便是她!我哥哥心中呢,則是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任你在這裏喬龍畫虎,圖謀不軌,哼,黃粱一夢!”
趙郡主豈是飲恨吞聲之人,正要開口還擊,可見到韓商好言相勸,她心念一轉,笑道:“你還真說對了,那些綰黃紆紫的富家子弟踏破了門檻想要入贅王府,本郡主卻半個也看不上眼,不過韓公子麼……”
話到中途,卻聽韓商說道:“趙姑娘,靈兒,你們休再爭論!我韓商為人如何,心中有數,咱們抓緊趕路吧,免得耽誤了行程。”
三人起程之時便發生口角,心頭皆覺不快,好在天氣爽朗,風和日麗,心頭鬱悶之情隨著步伐輪轉,景移物換,漸漸消散。
從相州府南下,跋山涉水,遊覽風光,一路再無差池。三人曉行夜宿,第五日晌午時分,便已來到了孟津古渡,止步於滔滔河水之前,遙望洛陽古都。
黃河西起昆侖,東入渤海,幹流綿延千裏,貫通神州大地,乃華夏根氐。上遊多經高山峽穀,地勢巍峨起伏,雄川霧列,因而河流湍急,箭水飛濤,砯崖轉石;到了中遊地勢稍緩,孟津則是中、下遊分界所在,從此河道漸寬,水勢減弱,泥沙淤塞阻絕,河道逐年抬升,河床多半高於地麵,致使水災泛濫,成了曆朝曆代的頑疾。
三人立於渡口之上,見河水浩浩湯湯,東流不止,波濤洶湧,震蕩天地。而渡頭上車馬喧囂,津口泊有兩艘大船,七八個艄公來回往返,正幫著雇主搬運大小行李。
韓商付好船錢,三人匆匆上了船,隻等艄公一聲哨響,大船解纜起錨,向著對岸緩緩駛去。
經過這幾天相處,彼此間已覺熟稔,趙郡主得知許靈出身南海獨孤氏,她雖不是江湖中人,但時常從門客口中聽到江湖上的是是非非,獨孤氏的聲名威望她略知一二,盤算自己雖是金枝玉葉,而這小丫頭的爺爺也是號令一方的大人物,便不敢再肆無忌憚地為難許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