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璋見闖了禍,也大驚失色,慌忙向前一躍,拽住了玉翟的手臂,本想要拉住她,可他一個半大少年,人又生得單薄,哪裏有那麼大力氣?竟被玉翟一墜,幾乎也要跟著掉下去,還是李紹光搶前一步扯住他的腰帶,才把他拉了回來,但他的右手還緊緊拉著玉翟的手臂,於是玉翟便順勢被掛在山坡上了,蹭了一身的黃土。
說時遲,那時快,明鸞右手緊緊抓住山坡邊上的一把雜草,借力往坡下一跳,半懸在坡上,左手托住玉翟的腋下,用力往上一帶,將她往上拉了半尺,隻可惜她人小體弱,雖然比一般女孩子強些,也沒法輕易拉動比她大了三歲的玉翟。玉翟又驚慌失措,見跌勢滯住了,便拚命想要往上爬,反叫明鸞不好施為了。她索性大聲喝令玉翟:“別亂動!當心雜草承受不住我倆的體重!”玉翟頓時僵住了,滿臉驚懼,眼淚花花地就往外冒:“三妹妹,救我……”
明鸞低頭看看腳下,發覺這個山坡並不高,而且坡度還算緩,因此玉翟才會沒有一瞬間墜了下去,她咬咬牙,抬頭朝柳璋與李紹光道:“我托她上去,你們帶了人來的,幫我們一把。”李紹光點頭:“隻管放心。”便叫了幾個長隨上來拉人。柳璋想要幫著出力,卻叫李紹光扯得退到了一邊:“我的大少爺哎,你哪裏有力氣?就別添亂了!”
有了幫手,明鸞頓時輕鬆許多,她隻要托住玉翟腋下,把人往上推,便有人七手八腳地拉了上去,自己再猛拽那束雜草,腳下蹬著一塊突出的山石,便竄回到山坡邊上了。有個長隨過來扶她,她還騰得出空來跟對方道謝。
一場意外最後以有驚無險告終。明鸞抬頭瞥見遠處章放在樹叢後露出了半個頭,便不著痕跡地朝他做了個“放心”的手勢,看著他重新隱入林中,方才回頭安慰玉翟。
玉翟受了這麼大驚嚇,又是被一群男子拉上坡來的,隻覺得又羞又懼,忍不住低頭哭泣。明鸞隻當她還在怕,安慰了半日,見她還是哭個不停,便皺眉道:“行了,有什麼好哭的?我方才瞧過了,這山坡並不陡,隻有十來尺高,底下是山路,泥土是軟的,還有草,就算掉下去了也摔不死人。”玉翟抬頭幽怨地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哭。
明鸞抹了把汗,又再次向李紹光道謝,李紹光擺擺手:“鄉裏鄉親的,不用客氣。”前後瞧瞧,“這裏日頭曬得厲害,要不咱們到前頭蔭涼的地方坐下歇一歇吧?我瞧你姐姐嚇得不輕呢。”明鸞想想也是,便答應了,伸手過來扶玉翟,玉翟起身時,腳都是軟的。
他們隻往前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處樹林入口。明鸞確認這裏沒有鬆樹,便要扶著玉翟在一塊大石頭上坐下。玉翟小聲嘀咕了一句,明鸞聽見了,瞥了她一眼,從挎包裏拿出一塊手帕來,鋪在石頭麵上,玉翟方才坐了。
林子深入隱隱傳來一聲鳥叫,明鸞手中動作一頓,瞥了柳璋與李紹光一眼,見他們都在兩丈以外的地方休息,便對玉翟說:“二姐姐可好些了?口渴不?附近有山泉,我給你弄些泉水回來喝吧?”玉翟緊張地抓住她的袖子:“別丟下我一個人呀!”
明鸞笑著低下頭小聲說:“慌什麼?二伯父就在附近,有事你大聲喊,他馬上就過來了,而且我又不會走遠。李紹光是李爺爺的孫子,真要做什麼壞事,咱們一狀告到他家,他就吃不了兜著走,你用不著怕。”
李老爺子是來過章家的,玉翟拜見過他,聞言心底倒安定了幾分,隻是求明鸞:“早去早回。”明鸞答應了,又留下挎包給她:“我帶了些幹淨的白布和金創藥、消暑丸什麼的,原是預防萬一的,你瞧瞧有什麼用得上。”隻帶走了裝水的竹筒。
李紹光見明鸞走遠了,有些奇怪地問玉翟:“你妹妹這是要上哪兒去?”
玉翟低頭猶豫了一下,才小聲說:“她去取水給我喝。”
“取水?”李紹光上前兩步,麵露不解,“我這兒就有水啊,她怎麼不跟我說?”回頭叫小廝拿了隻竹籃過來,掀開蓋子,露出裏麵的青花壺與幾隻素白瓷杯,親手倒了杯茶出來,送到玉翟手邊的泥地上:“是本地產的青茶,湃涼了的,你喝吧。”
玉翟小聲道了聲謝,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又看了看李紹光與柳璋,小聲說:“失禮了。”背過身去,就著那剩下的半杯茶洗了洗手,又掏出帕子打濕了,將臉也擦了擦,略整了整有些淩亂的頭發,然後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回過身來將杯子放回原處:“多謝了。”
柳璋與李紹光看到她背過身這一整,原先有些灰頭土臉的形象就大變,又回複到先前清清爽爽的模樣,除了身上的衣裳還沾了些黃土草屑外,儼然就是個端莊嫻靜的少女,心中都暗暗讚歎。
柳璋想:早聽說她家來曆不凡,平日不覺得有什麼特別,今日才知道什麼叫名不虛傳。真真可惜了,如果章家沒有壞事,他家的姑娘如今該是何等金尊玉貴呢?別說在德慶常見的幾家官宦千金了,便是自家母親妹妹,叫她這一比,也顯得村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