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訥悶(2 / 3)

李紹光想的卻是:雖然是流放的軍戶,到底是富貴過的,跟一般小家碧玉不能比,我們李家雖在德慶算是大戶了,但姐妹們的舉止卻不如這章家二姑娘講究,回頭得跟母親說一聲,別叫姐妹們讓襯得象個村姑似的。不過說來也奇怪了,章二嬸那麼個潑辣貨,又不聰明,如何教養出這樣的女兒來?

玉翟把自己略收拾了一番,覺得可以見人了,抬頭看見柳璋與李紹光都盯著自己,臉便熱辣辣的,又低下頭去。李紹光知道自己有些失禮,便笑了笑,拿回杯子,又倒了兩杯茶回來,分了一杯給柳璋。

柳璋哪裏有心喝茶?接過隨便喝了一口,眼睛便一直盯著玉翟看。玉翟正覺不自在呢,想到這人從頭一次見麵開始,就總是盯著自己臉上的麻子瞧,有些惱了,微帶嗔怒抬頭瞪了他一眼:“你做什麼?!”

“沒……沒什麼……”柳璋幹笑兩聲,抬頭搔了搔頭。李紹光忍住笑意,覺得這時候還是別多嘴的好,這同知大人家的衙內地位可不是他一個普通富家子弟能比的,別把人臊了,結下了仇怨。他便假裝看風景,轉身走開了幾步。

玉翟瞧見柳璋袖子掛破了個小口,邊緣上都是塵土,想起方才的情形,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斂了怒色,小聲道:“你袖子破了。”

柳璋瞧了瞧自己的袖子,果然破了,也沒放在心上:“是方才叫山坡上的石頭掛破的吧?”頓了頓,偷偷瞧玉翟一眼,“真糟糕,我這回來九市玩,並沒帶丫頭婆子,沒人幫忙補衣裳,這可怎麼辦呢?”

說得好象他隻有這一件衣裳可穿似的。玉翟抿抿嘴,沒吭聲。

柳璋卻笑問:“我聽說你針線做得極好的,不如你幫我補好吧?”

玉翟有些不自在地道:“這有什麼?你回了李家,隨便打發個人把衣裳送來就好了。”

柳璋卻道:“難不成要我穿成這樣回李家去?何必麻煩,不如你現在就替我補了吧?我上回見你的時候,記得你是隨身帶著針線包的。”

“現在?!”玉翟有些吃驚,“你帶了衣裳替換麼?”

“沒有啊,你就這樣替我縫吧。”柳璋大咧咧地把手臂伸到玉翟麵前,後者紅了臉:“活人身上是不能動針線的……”柳璋毫不在乎:“沒事兒,你隻管縫。這荒郊野外的,隻能權宜行事了。”

玉翟猶豫了一下,慢慢吞吞地取了針線包出來,看了柳璋一眼,見他堅持,便咬咬牙,挑了合適的線出來穿好針,麻利地替他縫起來。

她心跳得飛快,柳璋就站在她身前,離她那麼的近,她甚至能聞到他身上衣裳熏的淡淡梅香。“這種梅香餅的味道是七八年前時興過的。”她想,“沒想到如今還有人在用,難道他還記得當年在梅嶺上初遇的情形?”

柳璋看著她飛針走線,仔細打量她的穿戴和舉止,心裏想的卻是:“奇怪,她明明隻是比尋常村姑打扮得略整齊幹淨些,怎麼我就覺得她一舉一動都是大家閨秀的款兒呢?她妹妹倒沒給人這種感覺。”

不遠處的李紹光回頭看著這個情形,微微地皺起了眉頭。

林子深處,明鸞已經循聲找到了崔柏泉:“怎麼樣?各處都通知到了嗎?”

“已經知會過了。”崔柏泉有些疑惑地看著她身前的塵土,“大家都說會警醒著,不叫他們發現。你這是怎麼了?剛才我好象聽到有人尖叫,難不成是你摔了跤?”

“哪兒呀,是我二姐姐摔了。”明鸞拍了拍衣裙上的塵,“有驚無險,也算難為她了,我看是那個柳璋故意嚇人,才害得她摔跤的。我借口取水脫的身,你這兒有沒有水?借我假裝一下。”

崔柏泉隨手就將剩水的竹筒從腰上摘下來,正要遞給她,忽然想起什麼,便想收回手,明鸞一臉奇怪,伸手將竹筒奪了過來:“你幹嘛呀?!”打開蓋子,卻聞得一陣青草味,湊過去仔細一聞,倒有幾分驚喜:“這不是青草茶嗎?去年我給你的方子,叫你學會煮,夏天多喝點就不怕中暑了,你總是嫌麻煩,每次都要喝我的,什麼時候學會了?”

崔柏泉有些不自在地扭開頭:“隨便煮的,你三天兩頭地囉嗦,我也嫌煩。”

明鸞倒了半杯喝了兩口,咂巴咂巴嘴:“你又哄我了,你煮得不錯啊,藥草的澀味完全沒有了,隻剩下清香,比我煮的強,你是怎麼弄的?教教我吧?”

崔柏泉一把搶回竹筒,蓋好蓋子:“都說是隨便煮的了,你問那麼多做什麼?!”抬腳就要走。

明鸞連忙叫住他:“我二姐摔了跤,我看她未必能繼續待在山上采脂,可要是送她回家,就耽誤了時間,一會兒我陪她到你的屋子去歇歇腳行不?”

崔柏泉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道:“不行。我那地兒簡陋得很,不敢招待你們家的大小姐!你也別想瞞著我把人送去,當心老黑把她當成賊來咬!”說罷真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