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忽然減速。司機站起來。"克裏夫蘭到了。"他喊著。
克裏夫蘭的空氣幹淨冷冽。她立起外套領子，內心希望自己戴了手套出門。她用兩隻手抱著安，希望讓安暖和一點。前方對街有一家看起來生意很好，名叫蒂芬妮之家的餐廳。"看起來是個好預兆。"她對安說。安對她眨眨眼睛，打個嗬欠，在她臂彎裏睡著。
她們一走進門就聽見餐廳裏正播放的聖誕音樂，一位看起來頗不耐煩的女服務生走向她們。"兩位嗎？"她問。
"我是來找工作的。"莎拉說。
那個女服務生看著莎拉，緩慢地由上到下瞥了她全身一眼。"這裏沒有工作給你。"那位服務生說完，轉身走開。
在兩個小時中，莎拉走進四家餐廳和兩家影印行，沒有人願意雇用她。不知是因為雇主們暫時沒有用人計劃，還是因為他們不認為她有足夠的經驗，而在她貿然做了最後一次嚐試，走進萊德連鎖藥局應征時，安開始大聲嚎哭，藥局經理生氣地說："等你有件正式服裝，並且雇好保姆以後再來。"
她買了一份《克裏夫蘭報》開始瀏覽。沒關係，既然征人廣告看起來都不太有機會，她可以晚點再處理。也許她的方向錯了，也許她們首先需要的是找個地方住。
她快速看著房屋廣告。公寓型套房月租八百塊！一房一廳的公寓月租六百塊！租金怎麼會這麼高？當她看到最底下一則廣告時，差點弄掉了報紙。一個房間一個星期九十塊。喔，這個她辦得到。安在她腿上不安扭動。"再撐一下喔，"她安撫著，起身去找公共電話。"嗨？"她屏息地說，"我要問關於房間出租的事──"
"一個星期九十塊。先付第一個月房租、押保證金還有預放一個月租金。"
莎拉算了一下，"全部一起付嗎？"她問，簡直難以置信。
"你哪來的啊，月球嗎？當然是一起付。"
她掛上電話，抱著安的手臂酸痛。肚子餓得咕咕叫。她覺得想哭，但她強打起精神。沒人說她一定要待在克裏夫蘭。走得越遠，物價肯定會越便宜。她開始想象一間鄉間小屋和一台後麵裝有嬰兒椅的單車。
莎拉在一家雜貨店買了現成的花生三明治、一些安喝的奶粉、還有一瓶水。接著走回巴士站買了一張往奧馬哈的單程車票。
一坐上在巴士中間的座位，莎拉放下盤起的頭發，按摩著發疼的頭皮。接著開始擦掉臉上的妝。安醒過來，有些咳嗽。
巴士後麵有三個小孩一直在大聲笑鬧，害莎拉擔心安被他們吵得睡不著。她轉過去眯起眼睛瞪著他們。他們互相捶打對方的手臂，一邊笑著，一邊向跟在巴士旁邊的人車胡亂揮舞雙手。莎拉受不了地翻翻白眼，接著她看到車外他們正在揮手招呼的對象，她的心跳加速，頭昏目眩。
一輛警車。
"再五分鍾到休息站。"司機喊道，一邊打了方向燈。莎拉感覺她的心往下沉。小孩們還在揮手，警車也還跟在旁邊。
她將身體從座位上往下滑了些。她不能下車。她和安要安靜地待在車上，這樣應該就不會有問題。如果那些警察真的是針對這輛巴士而來，不是早該把車攔下來？早該上車搜索了？
一定是這樣，她對自己說。不要驚慌，一定是這樣。
巴士開進一個滿是人車的停車場。"休息站，最晚半小時後離開！"司機宣布，"如果沒有準時上車，我可不會等人。"他笨拙地走下車，乘客們陸續站起身來伸展著四肢。向外揮手的小孩跳著經過莎拉身旁，嘻笑著，互相打鬧。沒有半個乘客在車上了。
莎拉嚇壞了，她看著窗外。警車停好了，但是沒有人走向巴士或走向那名巴士司機。兩個警察正邊笑邊走向路邊一家小餐館，臀部因配槍的重量而晃動。沒問題的，她告訴自己，不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