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衡陽街下車,又一次恨媽媽不肯給我買表,害得我隻好看店鋪裏的電鍾,三家店鋪的電鍾報出三個時間,相差不多,隻有幾分鍾,和林野初見麵,寧可遲到一會,也不能去得太早。
星期六下午五點鍾,是林野寫信訂的時間,地點也是他訂的,在我和你去過的那家咖啡館,就憑這點我又對他多了一分好感。當初我約林野有點兒戲態度,多半是好玩。接到他的信以後我變得認真,而且緊張兮兮的,很把這回事當事,剛才去理發店做了頭發就是一個例子。三號又嚕嚕嗦嗦問我是不是去吃喜酒,我隨便答應一聲,很想告訴他是去會男朋友。
林野的照片確實給我製造一些幻想,本來我把你當作精神寄托。你走了,我好空虛寂寞,多一個朋友也沒有什麼錯。我並沒有打算怎樣和他發展下去,起碼在目前他可以保護我,聽範麗人說,單身女孩子走路很危險,她就遇見過兩次壞人,一次拉住她說下流話,一次對著她作下流動作,她一邊跑一邊罵著要叫警察,壞人雖然沒有跟蹤,可是也嚇得她心跳腿軟。有這種恐怖經驗,所以她總勸我晚上早點回家。我告訴她我們這一帶很安全,從來沒有不良份子出現,她聽了並不以為然,要不小心一點。這也是鼓動我約林野的原因,以他的健壯還怕敵不過流氓?
差十分五點,咖啡館就在路口那邊,這段時間走得特別慢。又走到那家你買小金劍的寄賣行了,我站在櫥窗外麵,也許心裏有事,不能集中思想在回憶上。櫥窗那塊大玻璃反映出我的影子,我好像在看裏麵的東西,實際我在看我自己。我擦了胭脂,免得臉色太蒼白,手裏拿了一本書作為標記,到時候不會認錯人。我穿的是白色洋裝,紅皮包和紅鞋,你曾經批評過我不算美麗,但是有靈氣,現在我這付打扮靈氣可能沒有了,倒有點美麗。像林野這種年齡和經曆,認識的女孩子一定不再少數,我必須爭取一個好印象,讓他下次主動約我。
在書攤前麵,我又站了幾分鍾,林野可能已經到了,不管他,多等幾分鍾怕什麼?我雖然先給他寫信,雖然先約他見麵,但是我要用行動告訴他,我也有我的身份。書攤老板拉出幾本新出版的書遞到我麵前,不好意思完全拒絕,我挑了本翻譯作品,表示我很有學問。打開皮包掏錢的時候,露出林野的照片,如果這人和照片沒有區別,也許我會把握的地址寫給他,梅姨不是常說我交的朋友都有問題嗎?找一個沒有問題的將來給她看看,她即使口頭不肯承認,心裏也會佩服還是玲玲有辦法。
咖啡館隔壁那家店的鍾是五點十分,我可以進去了。振作著挺起胸,這樣會顯得我健康一點,體高也增加一寸。咖啡館裏麵好黑,像白天走進電影院一樣。音樂像以前那麼優美,我記得有一次打電話約你到這裏,你比我早到,我一進來你就從坐位上站起來了。現在做夢都不可能有你在等我,有另外一個靠通信認識的人,如果被你知道,你一定要責備我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