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沒有你的信,沒有就沒有吧!有才是奇跡呢!我已經習慣落空了,人遭受太多的打擊感覺會麻木。我把幾封信從信箱取出來,卷成一團,勉強塞進錢包裏,幾乎把錢包脹破。如果是一卷鈔票就好了!最近缺錢用,湊夠一百元繳了補習班的學費,本來不想再補習的,總得找點事情做做,梅姨管我管得厲害,我每次出去媽媽都不問,可是她問來問去,好像查小偷似的,去補習有三個晚上可以到外麵呼吸自由空氣,星期六和星期天是假期,梅姨的思想雖然古板,也知道這種日子不能限製,尤其她旅行一圈回來,更知道洋人重視周末狂歡。不過她認為洋人狂歡是因為一星期工作的辛苦,平常不工作哪裏有什麼周末?她這話又是指我說的,我背著身撇撇嘴,我天天都要渡周末,你管得著?
五封信裏麵有林野寫的,從見麵以後他一共寫了四封信給我,先是想念,後是關心,這兩封信一封是焦急,一封是悲傷,好像失戀一樣。我看了實在好笑!既沒有戀愛,怎麼談得到失戀?不過也很難說,也許你心裏也這麼想,覺得和我沒有戀愛,可是我就是失戀的感覺。
林野這人我已經決定不理他了,即使他為我自殺,當然他不會自殺。以前別人常說我傻,我發現原來我的心也很冷,對我不感興趣的人比石頭還硬。由白鬱和林野帶來的失望,使我對別的筆友打不起精神寫信,也懶的讀他們的信,信上的文詞再美也沒有內容。發覺我又做錯了一件事,想從征友方麵尋找一條感情出路根本不可能。暫時我把那些信堆起來,我已經失去了寫回信的衝動。
梅姨不知道什麼時候搬走?才一個星期,我就受夠了她的幹擾,連媽媽給我零用錢她也過問,我聽見她怎麼說,我看玲玲是你的討債鬼,你前世欠她的。媽媽軟弱地說算了,隻要她乖乖的不惹事,多花幾個錢也值得。梅姨不服氣,你以為她乖,她都是做給你看的,誰知她心裏有什麼主意?這段日子她確實沒什麼,媽媽為我辯駁。哼!她不過是瞞你瞞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難道她連一點花樣也沒有?那我就不知道了。那個姓杜的出國以後他們通信了?沒有吧?我關照阿玉注意過。
我雖然生氣她們研究我,可是我又得意我把她們瞞得緊緊的。梅姨常說我是問題人物,她才有問題呢!她不為她自己的失敗傷心,反而亂管我的閑事,其實我的事已經沒有她幹涉的價值,因為你很少寫信來,我的心已經在等待中慢慢枯死。
我也有兩個星期沒有寫信給你了,一個人受了挫折哪裏還有勇氣再接再厲?還是你走後最長一次沒寫信給你。上星期在冰果店裏打好一張信稿,本來想謄清的,第二天我又看了一遍隨手把它撕了。我可以猜想到你知道這件事以後不會對我表示同情,因為你的勸告我沒有聽。那天晚上我睡得極壞,我的情緒也有好幾天沒有轉變過來,隨時隨地我心裏會突然產生一陣悲哀,多少次我含著眼淚默默自問,作爸爸的用那樣的態度對待他的女兒,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時間可以醫治傷口,雖然我心裏的疑問沒有得到解答,可是我的痛苦已慢慢減少,當我冷靜時,我也能試著尋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最大的可能是事情發生得太離奇,在我這方麵已經對他窺伺三個月了,而他一點也不知道。一個女孩子突然跑到他麵前叫他爸爸,他除了發呆還能做什麼?如果樓上沒有女巫出現,也許情形又會兩樣。回到家裏,我又把你的信取出來,對於你的先見之明我真佩服,你勸我在了解那邊的女主人以前,切忌慎思,勿使各方麵不快。情形果然被你料中,他為了避免使她不快,犧牲了我。
這樣也好!無論如何這場夢又醒了,這個家我雖然一向厭恨,但是隻有它收容我,我原以為可以作為另一個家的份子,誰知道我連進門的資格也沒有。媽媽一向是我怨恨的對象,但是我畢竟依賴著她生活,她愛弟弟又有什麼錯?憑良心說,弟弟的一切確實遠勝過我。
以前我有一種別人越說我壞我越壞的心理,梅姨常罵我自暴自棄。現在梅姨又在和媽媽哇啦哇啦議論我,我恨不得馬上做點什麼事氣氣她,接著我又有另一種想法,她不是把我看扁了嗎?我偏偏裝得特別好,證明她說的都是假話,這樣也可以氣她。
先試驗一天看看,我很早起床,在房裏高讀英文,表示我真在用功。梅姨好,見了她我很禮貌,弄得她莫名其妙。我明知道她在注意我,可是我裝作不知道。從眼角我偷偷查看她那張又老又醜臉上的表情,可能她在奇怪我怎麼變了?回到房裏我關起門來哈哈大笑,梅姨自認為很精明,可是她正不知不覺受我的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