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意和梅姨聯絡感情並不發生什麼效用,像梅姨這樣的老狐狸不會隨便吃餌的,總是用懷疑的眼光查看我的行為,在這段沒有愛也沒有信的日子裏,最容易寂寞空虛,和梅姨鬥鬥法倒也算是一種遊戲。
從梅姨住在家裏以後,我身後就多了一雙眼睛,在悄悄偵查我、跟蹤我,巴不得找出我的毛病。我提防她、躲避她,步步為營。總覺得她暗地裏搜索我的把柄,前天我去補習,走到路上想起忘記帶大門鑰匙。本來可以叫門的,可是我知道我回來得很晚,範麗人出國手續辦得很順利,在一起的日子不多了,隻要有時間,我們就會坐在冰果店聊天。阿玉睡得象豬一樣,門鈴聲很難把她叫醒,帶著鑰匙進出自由,免得驚動了梅姨,故意問我現在幾點鍾。如果是媽媽問我,我就理直氣壯回一句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表,對梅姨我就不能這麼不客氣了。
這段時間阿玉開門開得最快,因為她已經洗好碗,趕著看電視,打開門她又跑回電視機前麵。有一次我罵她看電視,媽媽還幫她說話,傭人一天到晚辛苦,給她點娛樂吧?我進了門瞪著阿玉的背影吼了一聲死相!一會不看要你的命了!我一麵罵一麵往房裏走,梅姨突然從我房裏閃出來,我怔了,腳步不覺停住,忘記了招呼的禮貌。梅姨皮包骨的瘦臉上,顯出難得的笑容。我找晚報。晚報沒有在我房裏,我跑進房把門一關,又氣又急喘息著。梅姨的鬼話我才不信呢!她一定趁我不在搜查。我把鑰匙從桌上拿起來並沒有馬上走,翻開床墊看看,原來我白白擔憂,你的信和照片都還藏在下麵,我籲了一口氣,把心放下來。走出門以後,仰著頭笑了,不管梅姨多陰險,也沒有我的道行高。
和梅姨做戲真有點緊張,我把東西都作了記號,隻要有人翻動我就知道。那劄筆友寄來的信,我也一起藏在床墊下,我不怕那些信的內容,隻怕信箱號碼被梅姨看到。雖然你對於寄信給我太吝嗇,但是有個信箱比沒有好得多,萬一被梅姨發現,很有取消的危險,那樣不但永遠再收不到你偶而寄來的信,並且失去了征友的消遣。
梅姨找不到我變乖的反證,心裏大概失望了,我暗暗得意著我的勝利。其實梅姨和媽媽一樣好騙好欺,我發現她的眼神和態度都減少了懷疑,也不大教訓我了,對我比以前客氣。媽媽最近業務很忙,上下午都到公司去,梅姨有時閑著無聊,自動和我談談天,歐美轉了一圈,她以旅行家的口吻吹噓種種見聞,她自己津津有味,可是我聽得真想打哈欠。誰願意聽這些廢話?我真想告訴她,談一點她怎樣和她那位開餐館老友決裂的?關於這件事梅姨從來一字不提。
梅姨也談我小時候的事,談媽媽、談弟弟,但是從來不談爸爸。我偏偏相反,別人我全部感興趣,隻兜著圈子要她談爸爸,我的問題常常小心的不著痕跡,使梅姨不自覺的談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