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回到了中心城。
她從沒想過會因走進屬於自己的側廳而感到緊張,但這已經發生了。在那裏的是一個孩子,一名誤入歧途的年幼者,一匹被她傷殘至深的幼駒。
暮光知道自己不可能總是做到完美的,甚至也曾犯下過許多錯誤:她不久之前的友誼報告引起了一次市區級別的踩踏事件,而在月亮舞(Moondancer)舉辦派對前的離去讓一位老友損失了永遠無法挽回的多年時光。
但這些錯誤都不如小煦經曆的那樣糟糕。她不禁為此感到羞愧;怎會有公主像暮光那樣威脅一個孩子呢?究竟怎樣的小馬才會這樣做?
然而她不能就此放棄;她無法扭轉過去,卻可以改變未來。
她打開了門。
“小煦?”
她聽到了一陣顫抖著的呼吸,便低頭看去。小煦坐在她麵前的地板上,顫抖著直視前方,呼吸急促而緊張。暮光感到有些反胃。
“小煦,你就……在那裏坐了一整天嗎?”
小煦點點頭,似乎不可思議地對此無動於衷,就好像已經什麼也不在乎了一樣。
“你還沒吃飯嗎?”
“石頭才不會覺得餓。”
她在自己沉悶的聲音中一瞥而過,讓暮光再次作嘔。
“不……不,小煦……”她喘了口氣,冷靜下來,“小煦,我真的……這表達不了自己的歉意,但我並沒有意識到你在被喚醒後隻是被威脅著再關回去時的感受。我對你所做的簡直就是……惡心,我該為此羞愧。誰也不該這樣對待一個孩子,我也……我真的很抱歉。”
小煦轉頭看向暮光,外表還是那麼疲倦,顫抖仍未消去。
“我向你保證,小煦,你永遠不會被關回雕像裏,我以公主的名義起誓。而且——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毫無意義——但作為你的朋友,我保證永遠不會放棄你。考慮到我的所作所為,我不止欠你這些。”
“那……你不打算……把我關回去了嗎?”
暮光重複著,回應了小煦含糊不清地自語。
“永遠不會,小煦。永遠不會。”
她在歎息與啜泣間掙紮著,最終還是哭出了聲。
“小煦!”暮光向她邁步,想用翅膀去包裹這匹哭泣的幼駒,卻被一下打開了。
“別來煩我!”小煦喊著,向後退去,“我不想……我恨你!”
她逃進了自己的房間,雙耳低垂,抽搐著翅膀。
“小煦!”暮光在她身後喊道,但已無話可說了。小煦的反應完全合理,要是覺得她會因為暮光答應不把她關回石頭裏就喜歡上暮光,那未免也太天真了。小煦甚至很可能根本就不信她的話。
暮光隻能咽下這苦果。她承諾永遠不會放棄小煦,便也絕不會這樣做。一切都隻是需要時間。她慢慢走到小煦的門前,在外麵坐了下來。
“小煦,我知道你能聽見,現在我要到廚房去給你拿點吃的。我會給它保溫,然後放在你的房間外麵,這樣——如果你想的話——就能在裏麵吃了。明天……我一大早就走,你可以到外麵來,我保證自己一整天都不在這裏。”
她沒有得到回答,但也未抱有期望。她站起身,給小煦找吃的去了。她仍不太清楚小煦的口味如何,所以今天的晚餐又會是一個燕麥漢堡。還有冰淇淋,每個孩子都喜歡冰淇淋,小煦也該在度過這樣的一天後得到些能讓她高興起來的東西作為補償。
不知為何,她與小煦之間的關係距離信任和友誼比剛開始時還要來得遠。如果她今早就能和小煦當麵提及逃跑失敗一事並安撫她的恐懼,那事態恐怕會比如今好上許多。但小煦很聰明,她會明白暮光需要時間來規劃自己行動的原因,那便意味著她還有別的選擇。在考慮時任由恐懼蔓延不僅嚇到了她,而且也證實了暮光肯定考慮過把她關回石頭裏。
當然小煦也並非無可指責,畢竟曾試圖逃脫這一事實,就意味著她仍會威脅到小馬國。不過暮光早已料到這點,而小煦的失敗正說明她的確為此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小煦還是那個頑固的惡徒,她試圖逃跑再正常不過;這隻是必須克服的困難而已,仍不能成為暮光這樣對待她的借口。要是暮光本身就不夠好,那麼小煦又怎能變得更好呢?
這需要時間,她的行事已使讓小煦留下了憤怒與恐懼的創痕。
但暮光最不缺的就是時間了。從明天開始,她就要逐漸消除這匹小雌駒對自己的厭惡;她甚至還為此準備了秘密武器。
一直相信和煦光流可以做出改變的那匹小馬。
第二天一早,小煦就很不情願地拿起蠟筆在日曆做上第三個標記。她隻在這裏住了四夜三天,卻感覺過去的時間遠比這要長。尤其是昨天,即便有轟隆陪過一陣,她仍然感到如此孤獨。
而且,雖然這是個沮喪的想法,但她的確曾覺得自己往後的生活都會像是這幾天一樣。
她不打算找暮光說話,可除了轟隆以外,也並沒有其它小馬知道她的存在。小煦有時會希望他能來找自己;畢竟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孤獨不僅令她沮喪,而且也是很危險因素。雖然她曾想通過陽台向外寄信,但那些都算不上是真正的解決辦法。地板和門之間的空隙足以通過紙張,但她不知該寫什麼,也不知從何處得到回答。
她把雜念搖出腦袋,試圖解決更加緊迫的問題:她是個處於成長期中卻幾乎整天都沒吃過東西的孩子。她快餓死了,而且也幾乎確信暮光會遵守諾言不來打擾,所以現在外出不會有事。
在確認過外部的安全後,她向公共休息室走去。顯然今天沒有煎餅,隻有兩個巨大而用料奢侈、夾上奶酪和許多種蔬菜的三明治,以及一杯鮮榨橙汁。再看到旁邊的那碗冰淇淋,就算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是在感謝暮光,小煦還是沉默著表示認可。她很快便掃蕩完這些食物,然後去好好洗了個澡。她從沒出到外麵去過,所以其實並不很髒,但細心打理自己皮毛、鬃發和尾巴的感覺仍然很好。那些數量龐大的卷毛很容易纏結在一起,然後再也恢複不了原狀;她吃了不少苦頭才明白了這一點。
她還明白了看起來幹淨整潔會讓小馬遵從得更好,所以和煦光流相較同齡的孩子非常在乎自己的外表。另一方麵來說,這樣她有事可做來打發寂寞和無聊了。
“好……和老媽說的一樣。”她她咬著梳子的握柄咕噥著,總算把尾巴上幾根纏結在一起的毛發捋了出來。
一種有些猶豫的敲擊聲打在耳朵上,讓她有些擔心那是暮光,但是聽上去太溫和了……而且門上傳來聲音的位置太低了。暮光是匹相當高的小馬,不會敲在門上離地板那麼近的位置。小煦困惑地把絲帶係回鬃發和尾巴上,然後才前去開門。如果不是暮光的話,找匹小馬來聊天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