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及等到玉匠鑒別的消息,先到了穆子延行拜師禮、謝道才請賞荷花的日子。
謝道才提前幾日請李之戎攜女往他家去,李之戎辭以不便,至正日子方登門,謝道才一早開了正門,領諸子、愛徒、穆子延等出迎,黛玉自乘軟轎去往內宅,李之戎才與謝道才往書房坐定,便有謝家的老媽子來傳話說郡主已到了內宅上房,正與謝夫人談笑雲雲。
謝道才笑道:“賢弟自入得門來便心神不寧,可是為郡主掛念?素聽聞賢弟視女兒為掌上明珠,果然如此。不過賢弟也該放心了才是。”
“山長說笑了。”李之戎笑笑,道,“我不習慣走動,總覺得不自在。”
謝道才臉色微變,不過很快他又恢複溫和的微笑:“今年的天氣一直很好,賢弟應該多出來走走。我們有十多年不曾見過了。”
李之戎隻笑,不接話,謝道才珍藏的好茶上了一輪,李之戎抿過一口,誇了聲茶好,又道:“幾位哥兒姐兒可好?”
“都好。”謝道才隻能跟著李之戎轉開話題,“老大前年成親了,娶了李學士家的二閨女。明年年初我的添孫酒,你可一定要來吃。”
“這個自然。”李之戎又抿一口茶,然後繼續岔開話題,對在下首坐著的穆子延道,“子延今兒穿的齊整,倒是個學生的模樣。可見隻有山長這般的高士才鎮得住你。”
穆子延拱手笑道:“難道往日晚輩就不像人樣?伯父冤枉了小生也,小生是彩衣娛……娛友來著。”
穆子延往日衣著華麗錦繡,今日穿著卻與國子監的監生差不多,看著十分樸素。穆子延是西北穆家的少年家主,氣質更貼近大家公子,李之戎原以為他做簡單素淨的打扮會有些奇怪,沒想到竟然也很合適。穆子延不帶攻擊性的時候就像一個尋常的書生一樣儒雅瀟灑。
李之戎看了他很久,這真的是個很合適的女婿人選呢,就是年紀大了點兒,又有點案底。
還是再看看罷。
穆子延被李之戎這樣仔細地端詳,不僅不局促,反而愈發大方起來,挺直了脊背,任由他打量。李之戎笑道:“素知道你最懂事不過。山長,得此佳徒,羨煞多少旁人。”
“子延固然是不錯的,遠勝我那幾個孩子。但也是因為賢弟的舉薦,我才會注意到他。子延,以後對你李叔父,也應該像對為師一樣。”
穆子延麵帶笑容,略微低頭:“是,晚輩明白。”
李之戎又笑了笑,這次他是真的再也不想說話了。
片刻後收到請柬的客人陸續登門,穆子延與謝道才的子孫、徒弟一起迎接客人,非常得體地周旋在各方名士之間。
李之戎在後麵的書房靜靜地喝他的茶,隻有謝道才陪著他。
“你知道了。”一室冷肅中,謝道才先起了個話頭。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李之戎終於抬起眼,冰冷的視線對上謝道才,“我隻想知道我可憐的女兒,究竟在哪兒?她若是不在人間,那麼她的屍骨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