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卻已經為這一大家子的生計操勞,即便這是她自己求仁得仁,但總有精力不夠心力交瘁的時候。就比如現在,她想起她那位堂姐的時候。
賈迎春跟她同樣,都是國公府的庶女,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命運。隻因,兩人在投胎的時候,挑了不同的爹。每想到這個,賈探春都懊悔不已,深恨自己投胎時瞎了眼,怎麼就沒有攤上個高居一等公,又愛女如命的爹。
在賈探春看來,二姐姐迎春的命實在太好,好到讓她有時都忍不住想毀了她。當然,她也隻能是想想,若是敢對賈迎春出手,他那位大伯怕是會生撕了她。損人不利己的事情,以她賈探春的聰慧,是絕不會做的。
既然不能作對,那就幹脆交好吧。
是以,雖然兩姐妹如今並不住在一起,但在賈探春的刻意投其所好之下,感情卻十分莫逆。探春也因此受益匪淺,就比如:賈迎春出門做客,隻要條件允許便會將她也帶上,讓她不至於因為無人攜帶而脫離京城上層的交際圈子。
不過是打個小盹兒,賈探春覺得她好像才剛睡著,就被侍書叫醒了。她皺著眉坐起來,任由兩個丫鬟為她更衣,擦了把臉之後,才略有了些精神問怎麼回事。
“二姑娘回來了,姑娘現在過去正好。這會兒公爺並不在家,等會兒也能跟二姑娘一起去拜見公爺。”侍書手腳利索地為探春梳頭,比了幾樣首飾讓她挑選。
一聽這個,探春的精神立刻一振。她過了年就是十一,到了該相看人家的年歲,正是人生中最關鍵的幾年。自己家的人是指望不上的,唯一能靠的就是大伯父了。
賈探春也知道,她現在的身份有些尷尬,想要嫁得好可不容易。首先,她爹不過是六品閑職,又沒了榮國府做後盾,是靠不住的;第二,嫡母王氏去世之後,她爹並不曾續弦,這樣雖然不用受後娘的罪,卻也讓她成了喪婦長女,想找個女性長輩為她相看都不得。
當然,賈探春也沒有打算隨隨便便把自己嫁掉,她也有自己的抱負和標準。但不管她有什麼想法,都需要身為一等公的大伯父支持,不然就隻能付之流水。
“那鞋襪包好了麼?”臨出門前,賈探春再次提起那雙親手做的鞋襪。見侍書點頭之後,仍舊不放心地親自取來看了看,又重新打包了一下才算完。
這是一套男子樣式的鞋襪,選的是上好的貢品料子,針腳細膩做工精致,上麵還用銀線繡了祥雲暗紋。這是賈探春學習女紅以來,最成功的作品了,卻沒有用在他父親和弟弟身上,而是打算送到赦大老爺麵前。
“妹妹快來坐,我正想打發人請你去,可巧你就來了。我從莊子上帶了許多好玩的,正讓她們整理呢,正好等你回去時帶走,也省得我再讓人跑一趟。”迎春一身火紅衣裙,身上還略帶著未消退的嬰兒肥,圓圓潤潤的十分可愛。
“我才剛來呢,姐姐就說讓我走,可見我是不招你喜歡的。”說著,賈探春故作受傷地擺擺手,“罷了罷了,我可不在這兒討你煩了,這就走了。”
“好好好,算我說錯話了好不好?妹妹你大人大量,是我請也請不來的貴客,快安坐著吧。”迎春忙拉住她,沒好氣地點點她額頭。
“這是什麼?”迎春忽然看見侍書手裏的包裹,好奇地問道:“是送給我的?啊,怎麼是男人的啊,我穿不上啊。”卻是她已經打開來看了,甚至還拿著在自己腳上比了比。
賈探春不著痕跡地皺皺眉,旋即笑了,“姐姐這次回來的突然,給姐姐的還沒做好呢。這是送給大伯父,從大伯父離京就開始做了,前幾日才做好呢。”
“這是妹妹自己做的啊?嘖嘖,這手藝可真好,一點都不像是初學的手藝啊。”迎春十分驚訝,她的女紅並不太好,但眼光還是不錯的,“妹妹真是有心了,爹爹看見了還不知道多高興呢。唉,我手藝就不行了,爹爹都不準我動針線,說是怕傷眼睛。不過是做做針線,能有多傷眼睛,姑娘們還不都是這樣過來的,妹妹說是不是?”
臉上笑著點頭,賈探春的心情卻有些陰沉。就是這樣,這位二姐姐總是在不經意間,就將刀插到了自己心裏,把自己割得遍體鱗傷,人家卻根本就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