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2 / 2)

聽她如此說,沈容予一時想起她的身份,心下頓時覺得這事理所當然起來,不由得笑道:“聖上真是寵愛你,竟將朝堂大事也同你說了。”

連三扯了扯嘴角,不說話。

沈容予忙了這許久,難得遇見一個同樣知情的“自己人”,忍不住就絮叨起來:“其實幕後主謀是誰這實在沒什麼好查的,知曉些內情的誰不知道呢?就是這批糧食麻煩,若非青州勢力盤根錯節,聖上想要一網打盡,早就半道兒上截了,哪來這麼多事?”

連三垂下眼睫,這批糧果然是送到戎狄那裏去的。半響,她抬眼好奇道:“遠水解不了近渴,更何況,單是送糧也沒用呀,兵器什麼的也需要吧?”

這話問得天真,沈容予笑了,看她的眼神就柔軟了許多,“青州有李家在呢,就戎狄那點兒老底哪兒能撐這麼久呀?糧食兵器一直在供應,連不少軍中機密都是他們透出去的,要不幽州怎麼會淪陷?”說著說著,他火氣也有些上來,恨恨地罵了一句:“這幫賣國賊!”

連三瞬間變了臉色,怔怔地坐在那兒。

韓表哥,外祖母,甚至是外祖父……三位親人接連去世,因由直接或間接都是幽州那一戰。

本來她也知道戎狄來襲歸根究底是因為楚王的野心,所以把楚王當做最大的仇人,恨不能生啖其血肉。可是在這時候,突然告訴她,幽州淪陷的直接原因是李氏通敵!

叫她如何能不恨?

一夜枯坐到天明,當清晨第一縷光照進屋內時,連三提筆寫了一封信,起身喚來在外間守夜的紅袖,將信交予她,命她著心腹送往京郊青崖山。

劉延身為帝王,自然有他的帝王心術,有他的縝密考量。可連三不是,她驕傲一生,唯有韓林越之事讓她心懷愧疚。人活一世,圖的就是一個痛快!如果連快意恩仇都不行,那她這重生也太窩囊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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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三走得很快,她隻給父親留了一封信,就快馬加鞭向雍州去。她先前寄出的信正是命青崖山派出精銳一千趕往雍州同自己會和。

此行她全是憑一時意氣,等到了雍州領回自己的部隊後,她才開始仔細思量到了青州後的具體行事:青州如今有重兵駐守,為防奸細混入,進出城都查得極嚴,她要是隻帶著幾個暗衛還好,這麼浩浩蕩蕩一千人,隻怕還沒入青州境內就被當成敵寇圍剿了。

滿腔熱血一點一點冷卻,更多的問題湧到麵前。來之前她想得太天真,全然不曾考慮青州複雜的勢力分布,隻當那還是有劉延坐鎮的京都,她再無法無天也沒人能拿她怎麼樣。可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她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領著一千兵馬,能幹嘛呢?

這不,還沒到青州呢,隻是在雍州,她這一大批人馬就引起了當地指揮使的主意。抵達雍州第二日,在城外紮營的青崖山精銳就被圍了,雍州指揮使倒還客氣,自報了家門,站在外圍揚聲請這支隊伍的主人出來說話。

連三騎著神駿的大白馬,一身紅色短打,遠遠看去就像一團白雲上托著一朵花,嬌豔得叫人心肝兒顫。

那指揮使年紀不小了,可乍一見著連三,還是怔了好一會兒。半響回過神來,他心下一驚,暗自打量一番,容貌暫且不提,眼前這女孩兒年紀小小卻通身貴氣,顯然是出身不凡。而她身後跟著的隊伍更是行動嚴謹、訓練有素,並不像普通貴族人家養的私衛,一時有些摸不透她的來曆。

“在下雍州兵馬指揮使徐梁,不知姑娘來此有何貴幹?”不管是什麼身份,客氣點總沒錯。

連三詫異,“徐梁?”

大伯母徐氏似乎就有個名喚徐梁的親兄弟,也是領一州軍事,隻是她從前不大關注這個,所以不確定眼前這個永州兵馬指揮使是不是就是大伯母的娘家兄弟。

“姑娘識得我?”徐梁有些疑惑。

連三也不會來虛的,張口就問:“徐指揮使家中可有姐妹嫁入安國公府?”

徐梁一愣,驚疑不定地又將連三細細瞧了一番,心下有了些猜想,“家姐正是安國公長媳。你是……?”

“安國公是我祖父,我在府裏行三,皇上封我為永寧郡主。”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遇見親戚,連三很是高興,同他說話時也是笑逐顏開。

真被他猜中了。知道了這姑娘的身份,徐梁終於放下戒心,直接下馬走出隊列,仰著頭問道:“小郡主,你一個人來的?來這兒幹嘛呢?”

連三歪著頭同他對視一眼,也利索地跳下馬來,笑眯眯地說:“春天到了,我來踏青。”